寧老爺子不知什么時候也聽說了寧勿缺與“無雙書生”在涼亭對弈之事,待寧勿缺回來后,就把他叫過去訓(xùn)了一通。
寧老爺子沉聲道:“勿缺,你怎能與那樣詭異的人混在一起?人心可是險惡得緊,就算他沒有傷害你,那一定就是為了接近你,然后要圖謀我們寧家的財物。哼哼,我對那些江湖伎倆可是清楚得很,像你這樣不懂事的人最容易受騙了,他使一個障眼法,便可以騙過你了!”
寧勿缺側(cè)著頭,一言不發(fā),心中卻在想:“你口上說是為我好,心里還不是怕失去了家產(chǎn)?!?/p>
如此一想,便聽得有些心不在焉,一心只想結(jié)束這種枯燥無味的訓(xùn)話,早些回到自己的房中。
寧老爺?shù)脑掍h突然一轉(zhuǎn),道:“勿缺呀,你今年多大了?”
寧勿缺一驚,不知爺爺怎么會突然如此發(fā)問,同時心中也有些傷感,心想:“爺爺竟然連我?guī)讱q也不知道!”
口中卻很恭敬地道:“回爺爺?shù)脑挘航衲晔臍q了!”
寧老爺子道:“好,很好,我看你與你幾個哥哥總是有些不同,得有一個媳婦來攏攏你的心,免得總是想一些不著調(diào)的東西。我與你曹七叔商議過了,你七叔答應(yīng)把他的女兒琳兒許配給你……”
“不!”寧勿缺一聲大叫,聲音大得把他自己都嚇了一跳。
寧老爺子慍怒地道:“真是個不成器的小子!有你這樣與長輩說話的嗎?”
寧勿缺回過神來,忙道:“孩兒知罪,但孩兒年齡尚幼,只想多掌握一些學(xué)業(yè),不敢有其他非份之想?!?/p>
寧老爺子道:“學(xué)業(yè)?你整天埋頭看一些毫無用處的東西!看書能看出錢莊?看書能看出金銀綾綢?你幾位哥哥可比你強(qiáng)多了,精明能干,惟獨你一個人迂腐不堪!再說十四歲也不小了,當(dāng)年你爺爺我成親時比你還小上一歲呢!”
他干咳一聲,聲音越發(fā)顯得威嚴(yán),具有某種不容抗拒的意味:“而現(xiàn)在琳兒比你大上三歲,俗話說女大三抱金磚,這可是一門好親事!琳兒她的賢慧能干可是出了名的,模樣也頗為不錯,你還有什么不滿意的?人家琳兒是一個有主見的女子,以后能輔佐你一番,也免得你總是這么渾渾噩噩!”
寧勿缺道:“可是……”
寧老爺子不耐煩地?fù)u了搖手,道:“你不用再多說什么了,我與你曹七叔已經(jīng)定下了,可不是兒戲之事!我對你說此事,只是讓你心里有個準(zhǔn)備,可沒想讓你反對!你爹都沒有話說,你還有什么不滿意的?下去吧!”
寧勿缺的話就這么被卡在喉底了。
趕回自己的屋子時,寧勿缺覺得有點糊涂,好像是行走在夢中一樣,感覺怪怪的。
“自己怎么莫名其妙就要成為一個有家有室的人了呢?這實在是一件可怕的事情!”他不由自己想到了他的幾個嫂子,想到了他的幾位本是精明強(qiáng)干的大哥在他的嫂子面前卻焦頭爛額,狼狽不堪的模樣,心里便升起了一股寒意。
在他的印象中,似乎每一個成了家的女人都會變得不可理喻,狀如母夜叉!連他那精明的哥哥都應(yīng)付不了,何況是他?
寧勿缺與琳兒同處一個莊子上,而莊子上又不像城里人那樣未出嫁的女子便要整日隱于深閨之中,所以寧勿缺與琳兒是頗為熟悉的,他一直稱琳兒為琳兒姐。
在以往的印象中,琳兒姐的確是不錯的,但自從知道曹七叔已把琳兒姐許配給了自己之后,感覺就完全不同了,他越想越覺得琳兒與他幾個嫂子像極了。
十七歲的女孩與十四歲的少年相比,可不只是大三歲那么簡單。十七歲的女孩已完全出落得像個大姑娘了,無論是心思還是身子都是如此;而十四的少年卻是干癟得什么也沒有,什么也不懂!
寧勿缺腦海中閃過古書中說的一個個關(guān)于惡妻的故事,他越想越不踏實,躺在床上翻來覆去,一不小心被懷中的什么硌得生疼。
他便掏了出來,才知是“無雙書生”的那本武功心法,因為寧老爺子所說的事對他觸動太大,因此他幾乎忘了“無雙書生”這一回事。
一直隱在他袖中的千年血蟬這時似乎已感受到了它昔日主人的味道,已飛了出來,輕輕地落在武功心法上。
寧勿缺定定地看著手中的武功心法,心中慢慢有了主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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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幾天,連寧老爺子都對寧勿缺的平靜有些驚訝,當(dāng)他第一次把事情向?qū)幬鹑闭f明時見到寧勿缺的表情,他本以為寧勿缺一定會設(shè)法“掙扎”一陣的。
而他作為一家之主,完全有信心把這個小孫子微不足道的反抗壓下去,一切都會按他的設(shè)想發(fā)展的。幾十年一家之主的身分,已使他習(xí)慣了別人的言聽計從,何況是這樣一個沉默寡言的小子。
但出乎他意料之外的是寧勿缺似乎聽過他的話之后,便把這件事給忘了,根本沒把它擱在心上,他仍是整天埋頭于書齋中,不問其他之事。
寧勿缺過分的安靜倒讓寧老爺子不安了,他又提醒了寧勿缺兩次,寧勿缺只是一個勁地道:“一切聽爺爺?shù)姆愿馈!本驮僖膊欢嗾f什么。當(dāng)寧勿缺的幾個哥哥拿這事與他開玩笑時,他也只是淡淡一笑。
寧老爺子心中暗暗吃驚,他從這小孫子淡淡一笑中第一次感覺到這小孫子的不簡單!
恨恨地咬咬牙,他與曹家訂下了成親的日子:就在明年的端午。
寧勿缺也一口應(yīng)允下來了。
一年的時光過得頗快的,整個龍堆莊并沒有什么變化。
但寧勿缺的變化卻是不凡,在這一年中,人們看到他在脫節(jié)似地長個子,肩也闊了,越來越像個十足的男人,而且英姿不凡,
不過他還是喜歡一頭扎進(jìn)書齋之中。
在這一年中,他在路上與琳兒相遇過幾次,從外觀上看,他們兩人之間的差距是越來越小,慢慢地幾乎就沒有了。因為寧勿缺已日益地成熟,而十八歲的琳兒自然仍是年輕美麗。
但琳兒的心思卻是一次比一次重。寧勿缺遇上她時,也不避開,只是微微一笑。
她說不出這笑的味道,只是覺得寧勿缺笑得太自然了,也正因為太自然,反而使她認(rèn)為這其中有什么古怪。否則,以他們兩人此時的微妙關(guān)系,寧勿缺怎么能笑得那么自然呢?
她以一個少女的目光看寧勿缺,先是頗有些不屑的,在她的眼中,寧勿缺還是一個毛頭小孩。
但就在這短短的一年中,她卻發(fā)現(xiàn)寧勿缺幾乎有了脫胎換骨般的變化,在他的身上,已有越來越多可以讓少女怦然心動的東西啦!
琳兒開始注意到了自己與寧勿缺之間的三歲差距了。以前這是她居高臨下傲視寧勿缺的地方,現(xiàn)在卻恰好相反,成了她一塊心??!她知道再過幾年,寧勿缺就越來越完美,而她呢?卻是先他一步老去。
一個十八歲的少女想到“老”這個字眼,實在是有些不尋常,但這在琳兒的腦中閃過,卻是理所當(dāng)然的。
她在寧家一直沒有提什么節(jié)外生枝之事,而寧勿缺似乎也平靜得很。
琳兒在心中默默祈禱,她希望能順利地成為寧家的人,那時,她會以女性的百般溫柔去抓住寧勿缺的心。
“有時能否拴住男人的心,并不一定是看年輕與否。”琳兒這樣想,她對自己還是有一些信心的。
少女的心思,實在是奇妙,有誰知道那個沉思的少女在想些什么呢?
端午節(jié)就是五月初五。
而現(xiàn)在已是五月初一了,還有什么需要擔(dān)心的呢?無論是寧老爺子,還是琳兒,心中都松了一口氣。
但是,就在這時,寧勿缺突然病了,而且病得不輕。換了好幾個郎中,卻終是治不好寧勿缺的病,到后來,寧家去請郎中,郎中都已是聞風(fēng)而逃了。因為他們覺得自己醫(yī)不好寧勿缺的病實在沒面子,他們不能說寧勿缺患的是不治之癥,因為他們切脈切出來的結(jié)果不能表明他患的是不治之癥。既然不是不治之癥,就應(yīng)能治好吧,可偏偏無論如何也治不好。
端午節(jié)的婚約便這樣拖過去了,琳兒的心更亂了。
幸好端午節(jié)過去五天后,寧勿缺的病又自然而然地好了。
寧老爺子與曹家一合計,又把成親之日訂在重陽節(jié)。
沒想到寧勿缺在離重陽節(jié)還有七八天的時候,他再一次病倒了,而且看情形與上一次病態(tài)極為相似。
寧老子這一大把年紀(jì)可不是白活的,他心中已有疑慮,斷定其中有鬼,思量之余,他再次果斷地做了一個決定:日子不變,可以借此機(jī)會沖沖喜!
把婚宴摻入“沖喜”這個目的,那么寧勿缺病得更加嚴(yán)重,這喜事就越發(fā)得辦了!
姜還是老的辣!寧老爺子果然有一手。
無奈,寧勿缺只好讓自己的“病”好起來了,其實他根本就沒有病,只不過是利用古書中所記載的偏方,偽裝成了這樣一個讓群醫(yī)束手無策的“病”。
到重陽節(jié)前二天,寧勿缺已可“勉強(qiáng)下地”了,琳兒聽到這個消息之后,一直懸著的心總算落了地。
重陽節(jié)前一天晚上,寧勿缺開始翻找自己平日最喜愛看的古書,找出了十幾本,把它們扎好,包進(jìn)一個包裹里,小書童吃驚地看著他。
寧勿缺望了他一眼,道:“從明天開始我便是有家室之人了,再也不能像以前那那樣沉迷于這些書中,我把它們打成包,再鎖起來,交給我未來的妻子保管,你看這主意如何?”
小書童忍不住笑了起來,道:“好主意!”他發(fā)現(xiàn)平時一向不茍言笑的少主人,其實也是個頗為風(fēng)趣之人。
寧勿缺道:“為了斬斷所有劣根,你去把我的那柄木劍也拿來?!?/p>
小書童奇問道:“為什么?”
寧勿缺道:“這木劍是我兒時玩耍過的,現(xiàn)在自然也得把它塵封起來,以后有了兒子,再拿出來給他玩也不遲?!?/p>
小書童便“蹬蹬蹬”跑到寧勿缺的臥室中,取來了那把木劍,劍鞘是用金漆涂過的,樣子倒頗為華麗。
寧勿缺把這把木劍也放進(jìn)了包裹里,想了想,突然一拍手,道:“啊,差點忘了,你去把我壓在臥枕下的一塊玉鎖、一塊玉佩拿來?!?/p>
小書童不解地道:“這與斬斷劣根也有關(guān)系嗎?”
寧勿缺點點頭道:“當(dāng)然有!不過重要的是這兩件東西都是初諳世事之人帶的,我成了親之后,便是大人了,哪能再佩這種玩意兒?不但不能佩,連看也不能看,我要把它與書一并鎖住?!?/p>
小書童心中暗暗嘀咕:“今天少主人可真是奇怪,也不知是變聰明了,還是變得更傻了?!?/p>
當(dāng)所有的東西全包進(jìn)了包裹中,寧勿缺方松了一口氣,道:“現(xiàn)在你出去吧,我要看書……”
小書童一驚,道:“公子……”
寧勿缺有些不好意思地道:“這么多年的習(xí)慣養(yǎng)成了,一時還真割舍不下?,F(xiàn)在,我要在這最后一個晚上看最后一夜書,也算做個紀(jì)念吧!你出去,把門從外面帶上,尋常人不要讓他進(jìn)來,你跟隨了我這么多年,應(yīng)該能理解我的想法吧?”
小書童心道:“書讀多了人便怪里怪氣的,誰知道你是如何想的?”口中卻道:“那小的就告退了?!?/p>
出去,反手帶上門。
因為要替寧勿缺準(zhǔn)備親事,整個寧家上上下下都是忙忙碌碌的,也只有寧勿缺一個人閑著了。
這便是如同刮龍卷風(fēng)一般,龍卷風(fēng)掃過之處,幾乎每一個地方都有風(fēng)在旋,惟獨是龍卷風(fēng)的中央風(fēng)平浪靜。
寧勿缺的二嫂本是一個老裁縫的女兒,自從成了寧家的人之后,就再也沒有拿起過尺剪,今天卻破例自己為寧勿缺動起了手。雖然寧家另有請來的大師傅,可這二嫂卻也出了不少力,當(dāng)新郎的衣裳做好之后,她便吩咐她的一個丫環(huán)去把寧勿缺叫來試穿。
丫環(huán)去了一陣子又折回來了,道:“阿棋把著門不讓進(jìn),說是公子在里邊看書?!?/p>
阿棋便是小書童。
二嫂不滿地道:“都什么時候了,還看書!”
在她邊上的寧勿缺二哥便道:“我去看看,看阿棋還敢不敢攔?!?/p>
二嫂道:“明天就是老五的大喜之日,你說話可得注意點分寸,別掃了他的興!”
二哥趕緊道:“哪能?我心里有數(shù)。”
寧勿缺的二哥年歲二十有三,這輩子只打心眼里怕過兩個人,一個是他爺爺,一個便是自家媳婦。其實他媳婦并不兇悍,長得細(xì)眉細(xì)眼細(xì)腰,風(fēng)一吹就要飛了似的,可他就是怕她。有了妻子的叮囑,他便沒有粗聲大氣地喝斥小書童阿棋了。
其實對小書童也用不著喝斥,他一開口,小書童便乖乖地讓開了。
二哥推開了書齋的門,一步跨將進(jìn)去,后面那只腳便停在那兒了。他回過頭來,盯著小書童道:“人呢?”
小書童呆了一下,茫然道:“人?什么人?”
他的目光向書齋中一掃,一下子臉色煞白了:“公子……公子……他……”
無論如何也“他”不出個所以然來。
偌大一個書齋,除了大堆大堆的書之外,再也沒有別的東西了。
寧勿缺的二哥狠狠地盯了小書童一眼,道:“一定是打瞌睡了吧?快去把他找來試衣裳!太不像話了!”
最后五個字一方面可以用來喝斥這小書童,另一方面同時也可以捎帶著把寧勿缺也訓(xùn)了。
小書童一臉委屈地道:“絕對沒有!我一直坐在這兒,此門根本就沒有打開過!”
二哥冷笑道:“那他去了什么地方?難道夾進(jìn)書頁里不成?”
小書童已是一片糊涂了,他清清楚楚地知道自己一直是清醒著的,連眼皮也眨得不多。
兩人在書房里細(xì)細(xì)搜索了一遍,突然見小書童“啊”了一聲。
一看,才知他是對著一扇虛掩著的窗戶驚叫。
小書童道:“小的清楚地記得天黑之前已把窗戶掩好,怎么會又被打開了呢?公子該不會是從這個地方越窗而出了吧?”
寧勿缺的二哥喝斥道:“胡說!好端端的為何有門不走卻要越窗而去?”
小書童也是想不明白,于是不再說話了。
但后來情況的發(fā)展卻證明小書童的猜測極可能便是事實,因為后來兩人遍尋了整個寧家大院也不見寧勿缺的蹤影。直至發(fā)動全家眾人,上上下下,老老少少幾十人一齊尋找,仍是如此。
之后,搜尋范圍又?jǐn)U大到整個龍堆莊,結(jié)果仍是一無所獲!寧老爺子先還打算把這事壓一壓,暫時不讓曹家之人知道。但這種事情又如何瞞得???所以曹家不可避免地知曉此事了。
不過曹家的人倒也通情達(dá)理,不但沒有借機(jī)刁難,反而與寧家的人一起尋找。
而琳兒,則只剩下一人掩面而泣的份了。
寧家看家護(hù)院的老錢說出了一件讓人心驚的事,他說他曾隱約聽到書齋后窗一點輕響,待他趕過去看時,只見一道黑影如鳥一般,“砰”地就掠過了院墻,當(dāng)時他還以為是自己眼花了,世上哪有像人的大鳥?現(xiàn)在想起來,大概這個黑影便是小公子了。
便有人質(zhì)疑道:“如此飄來飄去的,又豈會是小公子?小公子又不會妖術(shù)!”
一句“妖術(shù)”立即提醒了眾人,大家自然而然地想到了去年在龍堆莊出現(xiàn)過的古怪老頭子。
一定是寧勿缺已學(xué)了老妖人的妖術(shù)!
這種想法讓眾人不敢在寧老爺子面前說,但暗地里卻已沸沸揚揚,取得了驚人的一致。
其實眾人不說,寧老爺子也已想到了這一層,一個家族豈能容一個邪異之徒存在?
所以,寧老爺子發(fā)話了:“將他從家譜中除名,從此他的所作所為,與寧家沒有任何關(guān)系!”
看起來,似乎寧老爺子的做法太過火了,其實這全是他老辣的一面,他知道李勇諸人對那次所吃的虧一直耿耿于懷,只是他們既無法找到“無雙書生”出氣,又顧忌寧家是大戶人家,不便將矛頭轉(zhuǎn)向?qū)幬鹑?,而今既然寧勿缺已被眾人說成妖異之徒,李勇之流勢必借勢而發(fā)話,那時必將使整個寧家蒙羞!
何況,寧老爺子本就已經(jīng)猜到寧勿缺兩次生病之事其中有詐,發(fā)生了這件事之后,他就更肯定了這一點,對這個小孫子明里暗里要違背自己的意愿,他極為惱火,再加上平日一向不甚喜歡寧勿缺父子,所以在這關(guān)頭上便把寧勿缺推了出去,保了寧家的清白,也可謂之“舍卒保車”吧。
寧勿缺之父雖有護(hù)犢之心,無奈他生性懦弱,又無法為兒子辯得清白,只能終日長嘆了。
被舍棄的“卒”可不知道在他一走之后,會發(fā)生這么多出乎他意料之外的事!
寧勿缺的想象中是自己走了之后,寧家與曹家的親事被迫推遲,最好是取消婚約,而家中人則焦急萬分,四處找尋他,老爺子會后悔不堪……
之后,待到合適的時候,他便可以踏踏實實地重回家中了!
如此結(jié)局,也算是頗為不錯的!
老錢所看到的黑影的確是他。
在去年,他便已決心要設(shè)法離家出走了,一則不愿成親,二則他也曾從古書中看到古代游俠仗劍執(zhí)義之事,心中對那些逍遙無羈的獨俠客頗為羨慕,也可借此機(jī)會體驗一下江湖中閑云野鶴般的生活。
因為看了太多的書,從書中接觸之人的人格都是放大了的人格,顯得鮮明而有個性。他將書中的人物與龍堆莊的人一比,就發(fā)現(xiàn)龍堆莊的人太庸俗不堪了,生活又太平淡了,根本沒有讓人心驚肉跳的事發(fā)生。
失望之余,在潛意識中,他便想跳出這個狹隘的圈子,去接觸更為廣闊豐富的東西。
這種心思,其實在書生文人中頗有代表性,他們的表面顯得文文靜靜,沉默寡言,而內(nèi)心卻往往比常人更為火熱。所以,書生做了之事,有時常會讓人大吃一驚!
寧勿缺知道如果就那么直接出來,是根本無法在江湖中立足的。所以,他開始按“無雙書生”的武功心法練習(xí)上乘的武技。
“無雙書生”所記載的武功涉獵頗廣,有劍術(shù)、內(nèi)功、暗器、拳腳等,其中以劍法最為玄奧精妙。
寧勿缺本就偏愛劍術(shù),因為他從古書中知道劍乃兵器之圣,而且他覺得用劍比用刀用槍等兵器要飄逸灑脫得多!何況寧勿缺有一種極強(qiáng)的好勝心,越是玄奧難懂的東西,他就越是想去弄個明白,也正因為如此,他才能不可思議地兩勝“無雙書生!”
這一方面得益于那些極為罕見的古書,另一方面也得益于他的稟異的天賦及強(qiáng)烈的好勝心!
白天,他照樣在書齋中看書,其實心思已不在書中,而是在默記武功心法,尤其是練內(nèi)家真氣的武功心法,一邊靜坐一邊讓真氣在體內(nèi)沿著經(jīng)絡(luò)運行。
他在吞食了千年血蟬尾部滲出的那一滴精液時,便知道自己體質(zhì)已脫胎換骨異于常人,四肢百骸更是一片空靈,體內(nèi)濁氣也已排除得干干凈凈,只剩一身精純之氣。
后來的事實果然證明了這一點,他內(nèi)功以驚人的速度遞增,一年多的時間所習(xí)成的內(nèi)家真力,已與常人十多年苦練的內(nèi)力不相上下。
至于劍法,雖然無法直接從千年血蟬身上受益,但他的廣聞博知與超越常人的天賦,卻同樣致使他的劍法突飛猛進(jìn)。
事實上任何一種武功,都不僅僅只有"武"這一方面,而是包含著復(fù)雜的諸多因素,所以同樣的一招一式,有人使將起來便顯得如同行云流水般暢快,有人卻是生澀滯納。不懂佛學(xué)的人,無法將佛門武功學(xué)得爐火純青,心術(shù)不正者,無法練成至剛至純的武功,也都是這個道理。
而寧勿缺雖然尚處于年少時期,卻是通曉天文地理百史,這便是一種極為難得的習(xí)武基礎(chǔ),更巧的是寧勿缺與“無雙書生”性格頗有相似之處,都是隱隱有一種狂傲之氣,同時又有些迂腐,這也使得他能對“無雙書生”的武功盡快地融會貫通。
不過,寧勿缺對自己此時的武功究竟達(dá)到何種境界卻是不甚明了,因為他從未出過手,他想:“現(xiàn)在恐怕曹武師已不是我的對手了吧?”
這實在是過于謙虛了,其實曹武師現(xiàn)在在他手下幾乎已敵不過二招。
寧勿缺從書齋中出來時,弄響了窗戶,心中一驚,便聽到有腳步聲過來,不由更是大急,一急,雙腳便不由自主地貫入了內(nèi)家真力,一曲一彈,他的人便已飛了起來!
這著實讓他自己也大吃一驚,他從未想到自己的武功已高到可以像鳥一般飛起來,然后掠過一丈多高的院墻。由于心慌,他的腳背在院墻頂上重重地撞了一下,使他幾乎痛呼出聲!然后他便一個跟斗從院墻處落了下去。
幸好,外邊是松軟的泥地,才沒有出什么差錯,摸摸肩頭,十幾本書及玉鎖、玉佩、木劍全在,心中便踏實了不少。
至于千年血蟬,他是不用去牽掛的,自從他服下了千年血蟬體內(nèi)的精液之后,現(xiàn)在就是要趕它走也不行了,它自會對他緊隨不舍。
寧勿缺蹲在地上,聽聽院內(nèi),暫時還沒有什么動靜,便放下心來。但很快便有了新問題,他只一心想著要離開家中去外面闖一闖,卻從未想過該去什么地方。
寧勿缺輕聲道:“蟬兄呀蟬兄,我們該何去何從?”他把這只千年血蟬稱為蟬兄,倒頗有意思,論年紀(jì),千年血蟬可是他的近百倍!
千年血蟬當(dāng)然無法回答他。
想了想,寧勿缺自言自語道:“去走馬川吧?!?/p>
走馬川,是離南陵只有二十里左右的一個大集鎮(zhèn),寧勿缺年幼時曾去過,記憶中的走馬川似乎三教九流俱全,比南陵還要繁華些。
主意拿定,心中便踏實了一些,趕緊離開龍堆莊,免得被人發(fā)現(xiàn)了。
走至莊外,回過頭看看已被置于身后的莊子,但見莊內(nèi)燈火憧憧,一切都是那么熟悉,一切卻又顯得有些陌生。
大概,是因為看它的心情不同了,感覺也就不一樣了吧。
開始的幾里路,寧勿缺走得頗快,因為他怕家里的人趕上來,那么這一年多的努力便會全然白費了。
待龍堆莊完全從眼前消失時,他便逐漸慢下了腳步。
腳步慢下來,心卻亂了。他本以為自己能準(zhǔn)確回憶起去走馬川的路線,沒想到夜里看到的景物與白天看到的完全不是一回事,于是轉(zhuǎn)了幾個彎,走了幾條岔道之后,寧勿缺已對自己所選擇的路徑越來越?jīng)]有信心了。
這條路真的能通向走馬川嗎?
又一想,既便不能通向走馬川也無關(guān)緊要,因為他并不是非得要去走馬川不可。
只是想到也許便要一直這樣走下去直到天亮,他倒有些擔(dān)心了。
當(dāng)他從一片空闊的田野中穿過,再轉(zhuǎn)過一個山谷時,他突然聽到了一種聲音。
細(xì)細(xì)一聽,是拉二胡的聲音!
莫非,自己已接近了一個村落了?
寧勿缺不由有些振奮,只要有人家,他便可以設(shè)法借宿一夜,實在不行,在哪個牛棚里歇息一夜,也比在這野外游蕩強(qiáng)多了。
他便遁著二胡聲走去,眼看二胡聲已越來越清晰了,卻始終不見燈光出現(xiàn)。
寧勿缺心中不由直嘀咕,一股寒意也在他心底不知不覺中升了起來,心里毛毛的只想把身子縮小縮小再縮小!
他想:“該不會是遇上了鬼盯墻吧?”
正胡思亂想著,猛一抬頭,突然發(fā)現(xiàn)前面出現(xiàn)了一片空闊之地,在這片空闊之地上,赫然有一人盤腿而坐。
那人背對著寧勿缺,一頭亂發(fā)披于肩上,身上寬大的白袍迎風(fēng)飛舞著,而二胡之聲,便是來自他的手上。
如此黑夜中,突然有人坐在野外拉著凄涼的二胡,這情形著實讓寧勿缺嚇了一大跳!
他想打個招呼,卻感到喉嚨發(fā)緊,怎么也說不出話來,不知不覺中,他的身子已縮進(jìn)一堆亂石中了。
倏地,從后面伸出來一只手,輕輕地拍了拍他的肩。
寧勿缺猝不及防,幾乎被嚇得魂飛魄散!好不容易才沒有驚呼出聲,一回頭,與一雙雪亮的眼睛相對。
那人把一只手指豎在嘴唇前,搖了搖頭,這意思寧勿缺明白,是叫他不要出聲!
寧勿缺點了點頭,心中卻是七上八下的。他怎么也不會想到自己潛進(jìn)的這個地方,居然早已有人啦!
江湖詭異!寧勿缺算是深切地體會到了這一點。
寧勿缺身不由己地被身后的那個人按下身子,蹲在一塊巨石后面。這時,他才從極度驚駭中清醒過來,終于意識到拉他的是一個女人。
確切地說,應(yīng)該是一位女孩,大概十七八歲光景,因為是在夜里,就無法看清更多的東西了。
寧勿缺實在想不明白,一個女孩怎么也會如此神出鬼沒地在這荒野中出現(xiàn)呢?莫非她是路過此處時被這拉二胡的人嚇著了才躲到這兒來的?
但他很快便否定了自己的想法。因為如果是一般女子,既不可能獨自一人走夜路,更不會如此從容地拍拍他的肩膀,然后把他按下身來。
看來拉二胡的人與這女孩都有些古怪!
寧勿缺伏在那兒的姿勢頗為別扭,一塊尖銳的石塊正好卡在他的腰上,他動了動,想換個方向,但那女孩卻又一把將他按住。然后,寧勿缺便覺得自己的背上有一只手指在劃來劃去。
寧勿缺先是覺得奇怪,背脊又麻又癢,待他明白對方是在寫字時,已經(jīng)遲了,對方把"字"寫完了他也沒有弄明白是什么意思!
幸好過了一會兒,那女孩又在他背上劃拉開了。
這一次,寧勿缺留心了,他辨出女孩寫的是:“你是誰?”
寧勿缺一想:“自己又不能回答,你問了不是等于白問嗎?”
卻見一只小手已伸到了寧勿缺的面前,手掌推開,掌心向上,那意思很明顯:把你的名字寫在這里!
寧勿缺猶豫了一下,伸出自己的右手手指,在那只柔若無骨的手上寫下了“寧勿缺”三個字。
寫完這三個字之后,他已出了一聲細(xì)汗。
女孩又在他背上寫道:“寧勿缺是誰?”
待她寫完,寧勿缺不由一愣:寧勿缺是誰?寧勿缺就是我嘛!
心中忽地一亮,他明白過來了,這女孩一定是從未聽說江湖中還有“寧勿缺”這號人物,所以才會有此一問。
想了想,寧勿缺在她手上寫下了:就是我,書生。
寫上書生二個字,他不由有些慚愧,覺得自己是騙了她,可不寫“書生”,也沒有其他更合適的東西寫了。
寧勿缺感到身后的女孩在摸著自己的包裹,心道:“她一定是在看自己有沒有說謊了,幸好我的包裹里帶了些書!”
摸索了一陣,女孩大概是信了寧勿缺的話,她又在寧勿缺的背上寫道:別亂動,他是瞎子,殺人如麻。
寧勿缺先是奇怪,既然那人是瞎子,怎么反而要他“別亂動?”一轉(zhuǎn)念,恍然大悟!
既然此人是瞎子,卻還能在風(fēng)云變幻的江湖中立足,那么一定是有不俗的修為,自然也應(yīng)該會聽聲辨形。如此一來,自己雖然藏于巨石之后,但只要有什么聲音發(fā)出,他仍還是能分辨出來的。
因為他殺人如麻,所以無怪乎這女孩要躲著他了。
原來的疑惑解開了,但新的疑問又升上了他的心頭:既然此人是瞎子,那么她為何要隱于巨石之后?只要她坐在某一個地方一動不動,即使無遮無攔,對方也是發(fā)現(xiàn)不了她的!
雖有疑惑,但他想這女孩如此提醒自己,畢竟不是壞事,自己還是聽她的好!
當(dāng)下,他便老老實實地伏在那兒,一動也不動,雖然覺得頗累,卻也忍下來了。
二胡聲仍在絲絲縷縷地響著。
二胡本是凄婉之樂,在這樣的夜色荒野中,更是如此!似乎雙目失明的人,天生便是拉二胡的好手。至少,眼前這個白袍客的二胡已是拉得出神入化,每一個樂符都扣人心弦,為之牽腸掛肚!
不知不覺中,寧勿缺已聽出這個曲子是記載在一本不多見的樂譜集《柳葉飛飛》中的一段調(diào)子,寧勿缺甚至能記起他所見過的那種版本中為此曲附和的詞句:
“晚秋天,一霎微雨灑許軒,檻菊蕭疏,井梧零亂,惹殘煙。凄然,望江關(guān),飛云黯淡夕陽閑。當(dāng)時宋玉想感,向此臨水與登山……”
寧勿缺暗自驚詫于這個被女孩稱為“殺人如麻”的白袍客,怎么能拉出這樣一首充滿幽幽愁思的曲子。
正當(dāng)他聯(lián)想翩翩之際,倏聞一個沙啞的聲音響起:“左扁舟,你果然守信!”
寧勿缺不由一怔!
他立即感到身后的女孩用手在他的背上壓了壓,大概是暗示他不要出聲,更不要抬頭。
其實這一次,寧勿缺還真沒有打算抬頭!
二胡聲終于停了,一個極為平緩的聲音響起:“我左某一向不喜歡拖泥帶水,事情已經(jīng)過去這么多年,也該是了結(jié)的時候了。”
這聲音著實古怪,竟沒有一絲抑揚頓挫,而是自始至終都是一種平板的調(diào)子。
這與他所拉出來的二胡聲恰好成了一種極鮮明的對比!
只聽得沙啞的聲音道:“左扁舟,當(dāng)年你搶了我們洪遠(yuǎn)鏢局的鏢,害得我們家破人亡,現(xiàn)在該是你償還血債的時候了!”
“哈哈哈!”夜空中響起一陣氣震山河的笑聲。
沙啞的聲音怒喝道:“左扁舟,休得狂妄!”
只聽得左扁舟以他那怪異的沒有頓挫之感的聲音道:“翁榮!你的伎倆瞞得了別人,可瞞不了我左某!你自己最清楚那批鏢是如何走失的!”
被左扁舟稱作翁榮的人冷笑道:“江湖中人誰不知道這是你做下的案子?你違背了江湖規(guī)矩,不但劫物,還要殺人,當(dāng)時押鏢的上百人及跟隨鏢隊而行的封家上下二十一口人命,全都遭了你的毒手!若不是我力戰(zhàn)暈死過去,使你忽略,恐怕你的惡行再也沒有人知曉了!”
左扁舟冷聲道:“翁榮,我眼雖瞎了,可心卻沒有瞎!不像有些人雖然睜著一對眼珠子,卻盡做一些渾噩之事!你的卑鄙行徑瞞得了別人,可騙不了我左扁舟!當(dāng)年就是你殺了洪遠(yuǎn)鏢局的人,然后為了掩人耳目,再嫁禍于老夫!”
翁榮大笑道:“我本是洪遠(yuǎn)鏢局的鏢師,怎會殺了自己鏢局里的人?再說以我翁榮的能耐,又如何能夠得手?走失了的這趟鏢中有一只玉舍利,后來不是從你的'斷鴻閣'中找到了嗎?你還要狡辯么?”
左扁舟冷笑道:“嫁禍栽贓,誰人不會?你們利用我雙目不能視物,暗中做了手腳,是也不是?”
翁榮道:“左扁舟,事到如今,你竟然還不死心!難道你不知道南北二十六大鏢局已聯(lián)手要追殺你嗎?”
左扁舟冷聲道:“你很得意于自己的杰作是不是?我左某的確殺過不少人!可我殺的全是像你這樣的該殺之人!‘洪遠(yuǎn)’總鏢頭陸凈天本是對你恩重如山,可你竟連他也下得了手!”
翁榮道:“你口口聲聲說是我做下的事,卻是空口無憑,強(qiáng)持一詞,復(fù)有何益?我聽人說左扁舟雖然性格怪異,卻還是敢做敢當(dāng)?shù)臐h子,哪知今天一見,卻讓我大失所望!其實,你承不承認(rèn)這件事,人們都已把你當(dāng)作真正的兇手了。我看你倒不如豪爽一些,把自己做的事認(rèn)了,好歹也留下一些豪壯之氣。”
寧勿缺聽他們二人你一言我一語,一時也分不清到底孰真孰假。
左扁舟突然壓低了聲音,道:“翁榮,這里只有你我二人,對不對?”
翁榮道:“江湖傳言十丈之內(nèi)就是一根針落于地上之聲也避不過你的雙耳,你又何必問我?”
左扁舟道:“既然這兒只有你我兩人,你何不打開天窗說亮話?你把自己做了的事說出來,即使我傳揚出去,又有誰會信我這個殺人如麻的劊子手?”
翁榮的聲音似乎有些變調(diào)了:“左扁舟,你真是不到黃河心不死!”
左扁舟突然笑了起來:“翁榮啊翁榮,你以為我真的相信你不是獨自一個人來的嗎?你巧言令色,想讓我誤以為你只是一人,一怒之下說出'就算是我殺的又如何'之類的話,是也不是?”
“只要我說了這一句話,我便是跳進(jìn)黃河也洗不清了!因為在這四周,一定有不少‘正人君子’在鬼鬼祟祟地藏著,對不對?只要我吐出一個‘是’字,你便有理由出手了,是不是?”
寧勿缺伏在那兒,心想:“難道他已發(fā)現(xiàn)了我們?這人果然厲害!可他認(rèn)為我們與翁榮是一伙的就錯了,這女孩我不知道,至少我自己不是?!?/p>
正思忖間,卻聽得幾聲干笑,一個蒼老的聲音響起:“左扁舟不愧是左扁舟,果然機(jī)敏過人!”
寧勿缺便呆在那兒了。
居然另外還有人在,看來這事頗為復(fù)雜了!也許真如左扁舟所言的那樣,翁榮說了這么半天話,只是為了套出左扁舟之口實也未可知!
只聽得左扁舟道:“永州四老都來了嗎?”
那蒼老的聲音干笑數(shù)聲之后,厲聲道:“我們幾個老兄弟都來為你捧捧場呢!”
左扁舟道:“謝了!想必你便是四老中的老大仇青竹吧?”
蒼老的聲音道:“好耳力!二十多年前見了一面,沒想到現(xiàn)在你還記得?!?/p>
左扁舟道:“好說!難道你們永州四老也信了翁榮的話么?”
仇青竹道:“翁兄弟的話有理有據(jù),不可不信!”
左扁舟道:“其實你們永州四老在聽了今夜之對話后,對翁榮已產(chǎn)生了懷疑,對不對?”
仇青竹立即道:“絕無此意!”
左扁舟冷笑道:“你當(dāng)然不會承認(rèn)!我對你們這樣的人是最了解不過了!當(dāng)你們發(fā)現(xiàn)自己判斷錯誤時,從不會設(shè)法改過,而是將錯就錯!只要我死了,那么一切都好說了。翁榮自然是一心追殺兇手,忠心為主之人,而你們永州四老自然也成了仗義行俠的英雄!如果此時你們承認(rèn)翁榮才是真正的兇手,那豈不是等于打自己的嘴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