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之涯似乎一下子清醒過來,他抓住了韓小錚的肩:“你一定要把今天所看到的事全告訴我,我要查出是誰殺死了我的阿煙!”
韓小錚暗暗吃驚,“你是如何知道段如煙臨死時我也在場?”
左之涯道:“有一個人告訴我的。”
“誰?”
“我也不知道,當(dāng)我發(fā)現(xiàn)我身上多了一團紙時,再去尋找這個人,卻已了無蹤影。”
韓小錚驚愕不已,左之涯這樣高的武功,別人竟還可以瞞過他的雙眼!
他這才知道“天外有天,人外有人”的真正含義了。
韓小錚道:“紙上寫了什么?”
“他說你是知情者,但此事與你無關(guān)?!?/p>
“你信嗎?”
“開始有些不信,但觀察一陣后,我信了。”
韓小錚沒想到左之涯已在暗中觀察過自己,心中不由升起一絲害怕,“你又是如何知道段姑娘葬于此地?”
左之涯道:“春風(fēng)得意樓的人告訴我的。當(dāng)時我趁機從后院溜走,趕到春風(fēng)得意樓,確認(rèn)了阿煙的死訊。她們將埋葬阿煙之處告訴了我。我……我還想再見阿煙一面,也不相信阿煙會自殺,所以……”
“所以你就來此將墳掘開?”
“不錯!如果阿煙九泉有知,她也會原諒我這樣做的!可是,當(dāng)我將它打開后,里面竟什么也沒有!”
韓小錚忽然道:“你是一聽到黑衣人之言后,很快就趕到春風(fēng)得意樓了嗎?”
“是。”
韓小錚暗道:“好快的動作!從段如煙死亡,到左之涯趕到春風(fēng)得意樓,其中所間隔的時間并不很長,為何春風(fēng)得意樓這么快就把段如煙葬了呢?為何當(dāng)左之涯掘開墳地時,又一無所獲呢?”
韓小錚想了想,道:“既然你愿意聽,我便把今天在春風(fēng)得意樓所遇到的事全告訴你,信不信由你。”
頓了一頓,接著道:“我去春風(fēng)得意樓找的是曲小月,當(dāng)我從曲小月屋中出來時,遇見了隔壁的段姑娘,她叫住我,問我是不是左家的客人,我說是。”
“后來,我想這大概是我與曲小月的交談被段姑娘聽到了,方知我是來你家的。段姑娘便說有一樣?xùn)|西要讓我轉(zhuǎn)交給你,當(dāng)時我很奇怪,我與段姑娘并不認(rèn)識,她為何要讓我轉(zhuǎn)交?現(xiàn)在我明白了,正因托付于我,這樣才不會讓此事鬧得沸沸揚揚。當(dāng)時段姑娘有些緊張,她將我讓進(jìn)屋,然后進(jìn)里屋拿東西,過了片刻,我聽到了里屋有輕微的叫聲……”
聽到這兒,左之涯的身子顫了顫。
韓小錚接著道:“我感到有些不對勁,便喚了幾聲,卻未聽見段姑娘答應(yīng),于是,我便沖了進(jìn)去,竟發(fā)現(xiàn)段姑娘已懸于梁上了!”
左之涯顫聲道:“你……你為何不救她?”
韓小錚道:“誰說我未救她?可當(dāng)我將她從上面弄下來時,她就已經(jīng)氣絕身亡了,嘴角還有血流出。當(dāng)時,我嚇壞了,不知該如何是好,如果這時有人進(jìn)來,我是跳進(jìn)黃河也洗不清了……”
左之涯打斷了他的話道:“你不是說阿煙進(jìn)去的時間并不長嗎?”
“不錯,可當(dāng)時我沒想到這一點,我以為段姑娘真的是自殺了,當(dāng)時心情太亂,許多事情根本無法細(xì)想,我只能逃跑,可我不會武功,又如何逃得脫?”
“那最后你是怎么出來的?”
“那時外面響起了敲門聲,先是一個女人,然后是一個聲音嘶啞的男人,我不敢應(yīng)聲,他們便一腳將門踢開,我心想,這下完了,他們一沖進(jìn)來,我就百口莫辯了,情急之下,我立即爬上窗戶,向外一跳……”
左之涯道:“你不是說不會武功嗎?”
“不錯,可當(dāng)時我不知怎么的竟想到了向上跳,結(jié)果我抓住了屋椽,這時有人從窗戶探出身來,說了一句‘好快的身手!’又縮了回去?!?/p>
“那你最后又是如何從上面下來的?”
“說來你可能不信,我是被一根從屋頂上垂下來的繩子救起來的!”
“我信。”左之涯的聲音很平靜。
“為什么?難道你覺得平白無故地有一根繩子從屋頂上垂下來很正常嗎?”韓小錚失聲道。
“是不正常。但這件事在那張紙團中已有敘述了,所以我信。除非你與他是串通好的,可你不會與他是一伙的。”
“為什么?”韓小錚驚訝地道。
“因為我看得出來,你根本不會武功?!?/p>
左之涯望著天邊的那輪淡月,沉默了一陣,方道:“你說阿煙是自殺,還是他殺?”
“他殺?!?/p>
左之涯轉(zhuǎn)過身來,望著他道:“你是個聰明人。”
韓小錚笑道:“你能看出這一點,豈非也是不簡單?”
左之涯忽道:“可我不明白你這樣一個聰明人為何要卷入這件事中?”
韓小錚苦笑道:“由得了我嗎?即使我一走了之,你還是會找上我的,對不對?”
左之涯默默地點了點頭,望著那個空空的墳坑,緩緩地道:“對方不讓我看到阿煙,一定是怕我從她身上看出什么,所以才將阿煙移走,若是有朝一日讓我查出是誰,我會將他千刀萬剮!”
這時,韓小錚忽然想起了什么,從懷中掏出一件東西來,正是段如煙交給他的粉紅色心形之物。
他將這心形之物遞給左之涯,道:“這是我從段姑娘……段姑娘的遺軀上找到的,現(xiàn)在交給你吧,當(dāng)時她是將它抓在手上的,也許就是要我轉(zhuǎn)交給你的東西?!?/p>
左之涯接過心形之物,怔怔地站在那兒,眼中已是一片晶瑩的淚光。
韓小錚道:“你與我一同回去吧,雖然你武功高強,可終究人單勢薄,回去與家人一起查尋,機會會更大一些。”
“不,我不回去?!?/p>
“為什么?”韓小錚驚訝地道,暗忖難道是因為怨恨他父親逼他娶了阿蕓?
左之涯道:“因為……不為什么,該回去時,我自會回去的。”
“那……阿蕓她……”
左之涯嘆了一口氣道:“待事情查明之后,我會對她有個交代的?!?/p>
韓小錚張了張嘴,欲言又止。
左之涯道:“你也該回去了,我希望今夜之事,你不要向任何人說?!?/p>
韓小錚點了點頭,然后,左之涯便把韓小錚送回左家。
他們不知道,就在他們身后七八丈遠(yuǎn),有一個如鬼魅般的人影在悄悄地跟蹤著他們。
而跟蹤他們的人也不知道,在他的身后,還有一個人隱于黑暗之中,在得意地冷笑。
韓小錚回到自己的屋子時,那盞油燈都快熄滅了,燈火如一顆綠豆般搖曳。
韓小錚索性將它吹滅了,和衣躺在床上,一時又如何睡得著?他沒有想到無意中升起的一個念頭,竟為自己惹來這么多事!更糟糕的是這事似乎還遠(yuǎn)未了結(jié)!
左思右想,他開始迷糊起來,正要睡過去的時候,忽然不由自主地一驚,猛地睜開眼來,只見一個人影赫然立于自己的床前!
那人手中有一把刀,正向自己的頸部砍來!
一剎那間,韓小錚已被嚇得發(fā)不出一點聲音,滿心絕望。
他根本閃不開這一把刀!
他的脖子似乎已感受到了刀身的冰涼!
卻聽得一陣奇異的聲音響起,似乎有什么東西卷向那把刀,然后便見那把刀被卷得飛出窗外!
此時,韓小錚才發(fā)覺窗戶又打開了。
而揮刀之人忽然發(fā)出“咕”的一聲,似乎喉間含了一口水,然后他的身軀便向韓小錚這邊倒來!
韓小錚吃了一驚,正要滾將出去,卻見又有一根軟索狀之物席卷過來,竟將那人龐大的身軀卷了出去!
韓小錚傻傻地坐在那兒,用力一擰自己的大腿,痛!看來不是做夢!
一切又恢復(fù)了平靜。
“是誰要殺我?又是誰救了我?”韓小錚百思不得其解。想了想,他將床上的被子、席子抱了下來,往床底下一鋪,然后鉆了進(jìn)去,蒙頭大睡!
一夜無事。
次日,韓小錚忙不迭向左長笑告辭,左長笑略作挽留,又說了一些客套話,便讓下人送韓小錚出來。
離開左家時,韓小錚忽然想到了阿蕓,他不由有些為阿蕓擔(dān)憂,在那樣的環(huán)境中,阿蕓會不會受委屈?
他本是為阿蕓而來的,沒想到最后根本不能為阿蕓做什么。
韓小錚騎在馬上,再也沒有了來時的意氣風(fēng)發(fā)。
經(jīng)過一片楓樹林時,他忽然感到自己的頭頂上有一陣風(fēng)吹過,然后,便看到馬前已多出了一個人。
這一次,韓小錚已懶得驚訝了。
前面的人肩上扛著一把劍,頭上戴著一頂大大的斗笠,斗笠壓得很低,韓小錚看不清他的臉。
韓小錚有些懶洋洋地道:“你來殺我嗎?”
語氣平靜得讓那人吃了一驚。
那人沉聲道:“沒想到你小小年紀(jì),武功已是不俗,我們倒走眼了?!?/p>
韓小錚不明白他為什么這么說,自己也懶得與他解釋,現(xiàn)在的當(dāng)務(wù)之急是設(shè)法逃命,可在這樣的野外,呼救也是白搭。
他本打算一調(diào)馬頭,趕緊跑開,但立即又打消了這個念頭,對方既然可以像鳥兒一樣從自己的頭頂飛過,那么自己一轉(zhuǎn)馬頭,恐怕人頭就得落地了。
怎么辦?
韓小錚默默地沉思。
奇怪的是對方的攻擊竟遲遲不開始。
韓小錚心念一轉(zhuǎn),淡淡地笑道:“朋友,為什么還不動手?”
那人身子似乎一震,道:“你性子倒是急得很。”
韓小錚道:“既然你我之間注定要死一個,那便早些做個了結(jié)為好?!?/p>
那人肩上的劍“鏘”地一彈,劍鞘飛起來在空中一個疾旋,竟又落入他自己的左手中。
他的劍尖斜斜指于地上,緩緩地道:“好,你出招吧!”
劍身在陽光的照耀下,閃著灼目的光亮,看得韓小錚有些眼花,同時心里也升起一股寒意。
他強自沉住氣道:“我從來沒有先出手的習(xí)慣!你就不必客氣了!”
那人又說了一個“好”字,然后慢慢地向這邊走來。
韓小錚心中恐懼感越來越濃,但他知道在這時候自己絕對不能逃,一逃便必死無疑!
驀地,楓林中響起一個怪異的聲音:“好小子,不簡單!”
這邊兩人都吃了一驚,齊齊向那邊望去!
只見楓樹林中忽然閃現(xiàn)出一個黑色的人影,轉(zhuǎn)瞬間已至眼前!
戴斗笠的人一看,驚呼道:“是你?”
黑衣人道:“不錯,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