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于,我在氣苦中熬到下課鈴聲響了,姓呂的坐起來,大大地伸了個懶腰,然后拎著那只鳥籠,帶著他的獵物悠閑地踱出教室,在走道上曬起太陽來,那只沒心沒肺的小東西不時發(fā)出清脆的啾啾聲。
而我呢,懷著一包怨氣坐在位置上半天沒吱聲。
“柳柳,可是小鳥還在他手上?!逼G艷悄悄地道。
“弄死了活該,這禍根落在姓呂的手上,倒是幸福得很,又有得吃又有得玩,我實在看不出它哪點需要我救助?!?/p>
“你這狠心的魔女,那可是一條幼小的生命啊?!?/p>
“再去搞事,我這條可愛的小命都要搭上啦,你怎么不去送死?對了,你得幫我掃操場,我晚上還有約會呢?!蔽腋缀寮s好了今天晚上七點鐘在華爾貝麗教堂見面。
易寒峰是我初中就交往的男友,去年以優(yōu)異的成績考取了升梵高中,因為我成績爆差嘛,去年就沒考上高中,不過呢,我為了與他同市而讀,硬是咬著牙復(fù)讀一年考上了靈梵高中,今天晚上的約會,可是我們一年來的第一次約會。
“這個嘛……頂多一起掃啦?!?/p>
一起掃就一起掃,三個人總比兩個人快,算她還有點良心。
放學(xué)后,我跟艷艷急忙拎著兩只大竹掃把往操場趕去,這個操場相當(dāng)于四個標(biāo)準(zhǔn)足球場拼在一起大小,每天的晨操就在這兒做,所以……所以……我立在操場邊心就涼了半截,照這樣掃下去,我要多晚才能見到我的寒峰?
“發(fā)什么呆啦,快干活吧,我今兒可是在幫你,如果你再敢偷懶簡直就是天理難容?!逼G艷狠狠在地上掀了一掃把,塵土飛揚。
“艷艷,咳咳,這樣子會得肺癆的,我們先去拎桶水來灑灑。”
“叫呂天海去拎……咦,那虐鳥狂人呢?”
操揚上除了我和艷艷外,再無他人,哪里尋得見呂天海的半點影子。
“艷艷你等著,我去把這個逃兵捉拿歸案。”我狠狠丟下手中的竹掃把,大步向教學(xué)樓走去。
“柳柳,我等你。”
我回頭一看,艷艷已經(jīng)一屁股坐在操場上,做起了長期休息守候的打算,這精明的丫頭,我本來還打著讓她先掃的主意呢,誰知道她這樣子分明在說你不掃我也不會先掃。,好吧好吧,看來得趕緊把呂某人找回來開工,不然今天晚上的浪漫約會就泡了青菜湯了。
我有一種不祥的預(yù)感——呂天海不會腳底抹了幾桶豬油,開溜了吧?
想到此種狀況,我也顧不得什么淑女形象,撒開腳丫子飛奔起來。
——大事不妙,有個人影——
“啪!”我應(yīng)聲摔了個四腳朝天,喔唷,我的屁屁好痛……嗚……
“怎么走路的?”對方惱火地從地上爬起來,看她利索的身手,明顯受傷沒我重。等等,這聲音咋個這么熟呢?我不由得定睛一看——
“小雪!哇嘎嘎嘎……小雪!我是柳柳!”我興奮得躥起來,屁股也不痛了,一把拉住小雪,手舞足蹈,又叫又笑起來。
小雪全名叫陳瑞雪,與我初三是同桌,也是我當(dāng)年最要好的朋友,那時我與寒峰約會幾乎次次都少不了她,她也很樂意做這種大燈泡兼拖油瓶,因此我的初中戀愛史上處處少不了小雪的身影。此刻,他鄉(xiāng)遇故知,我又是激動又是喜悅,簡直要樂瘋了。
“柳柳,真巧啊。”小雪輕輕拉著我亂舞的手,把我從癲狂中拉回現(xiàn)實。
“小雪,我早就聽說你也在靈梵高中的,只是苦于找不到你的聯(lián)系方式,哈哈,我終于也考到華梵來啦。你曉得吧,我打算再混幾天,等摸熟了校園里亂七八糟的路就跑到高二去一個班一個班地找你,嘿嘿,沒想到在這兒撞到你,天意喔?!?/p>
“你還是像以前一樣路癡嗎?”
“呃……不要一見面就提人家的弱點嘛,我會害羞的?!蔽业男闹猩鹨粓F暖意:“對啦,今天我要跟寒峰約會哦,你去不去?你們有多久沒見面啦?”
“不用,我有急事,”小雪突然表情有點怪怪的:“我先走了?!?/p>
“可是,小雪,我們?nèi)齻€人好久都沒有在一起聚啦。”
“改天吧,真的有事,柳柳再見?!?/p>
“好吧,再見!”我滿懷遺憾地望著小雪急匆匆離去,突然記起一事:“小雪,等等?!?/p>
小雪停住腳步,狐疑地望著我。
“我還不知道你在哪個班呢,以后怎么找你嘛,我在高一(1)班?!?/p>
“我在高二(1)班,有空會去找你的,再見?!毙⊙┪⑽⒁恍?。
“好啊好啊,再見喔?!蔽疫€像從前每次放學(xué)道別一樣,雙手奉送上一個大大的火熱飛吻。
小雪怔了怔,纖纖小手飛快地在唇邊點了點,然后迅速轉(zhuǎn)身離去。
也許,她有點不習(xí)慣這種道別方式了吧,畢竟間隔了一年,并不算是很短的時間了,沒關(guān)系,我會慢慢重新培養(yǎng)她。
我們班就在這棟五層建筑物的三樓,每級階梯的水泥防滑面都被磨得發(fā)亮,有些地方干脆就磨光掉了,水泥樓梯扶手轉(zhuǎn)角處亦是被磨得滑溜溜的,閃著黑光。
三樓高一(1)班教室就在樓梯口,木頭門上的綠漆掉了許多,特別是下半截正中心位置,已露出臟兮兮的木頭原色了。我理解,這個位置是承受過歷屆靈梵學(xué)生們狂踢的地方,所以,我很不客氣地一腳踢過去,門“砰”地向后彈開,撞在門后的墻上,木頭門呻吟起來。
后排的呂天海呂大少爺滿臉驚異地向門口望來,看他睡眼惺忪的模樣,想必剛才還在發(fā)夢呢。果然,他望望我,又在桌子上舒服地趴下去了。
我想著七點的約會,迎頭見著他副模樣,只氣得我暴跳。
“呂天海同學(xué),莫非你忘記了要掃操場的事情嗎?”我冷眼望他,目光如冰。
虐鳥狂大老爺懶懶地抬起頭,漫不經(jīng)心地問:“幾點了?”
“天都快要黑啦,你說幾點呢?若是你不肯去掃,我可要幫你匯報陳老頭的,到時別怪我不客氣?!蔽遗^連逼帶嚇。
“大小姐,誰說我不肯掃了?”虐鳥狂慵懶地伸了個懶腰:“現(xiàn)在是晚餐時間,如果你不相信的話,可以去學(xué)校食堂參觀一下,如果你不認(rèn)識路的話,反正我也要去吃飯的,可以順便給你帶個路什么的,我也不需要你感謝……”
“你是不是吃錯藥了?”我沒想到平時見他像個悶包子一般,這當(dāng)兒居然話真多,有點想撲過去掐死他。
“晚餐時間。”姓呂的站起來徑直出了教室。
我趕緊追出去,跟在他屁股后面才發(fā)現(xiàn)他是如此高大,簡直可以擋住我整個前方的陽光,這種高度令我有種壓抑感,所以心底的氣焰又矮了幾分。
呂天海略停了停,甩給我一個看白癡才用到的眼神,然后開始下樓梯。
“喂,你干什么去?”我不甘心地追下去。
“廁所!”呂天海粗聲粗氣地答道,并真的從樓梯走到二樓過道,往過道盡頭走去——那兒確實是一間半舊的男廁所,女廁所則在過道的另一頭。
該死的!三樓也有廁所,他在三樓不去偏要跑到二樓來,這是很可疑的。但是這個可疑的家伙在我還沒做出反應(yīng)前,已經(jīng)溜了進去,我只好呆呆地站在過道上思考對策。
不到一分鐘,呂天海從廁所門口伸了個腦袋出來,望見我道:“你怎么守在男生廁所外邊?快走開?!?/p>
這回輪到我酷起來,斜著眼睛橫了他一眼。
“喂,再不走開我要喊了。”
“你想喊什么?”我忍住笑,問:“非禮?或是打劫?不曉得有沒有人相信你就是了?!?/p>
“我可真要喊了?!?/p>
“盡管喊,要不要我給你拿個高音喇叭來?”
呂天海頓時深吸了口氣,嚷道:“有個女人要進男生廁所啦!有個女人要進男生廁所啦!有個女人……”
“呂天海!”我又氣又急,跳將起來沖過去然后……一手扯住他衣領(lǐng)用力將他的頭拉低,另一只手捂住他的大嘴巴,他猝不及防被我得了手,結(jié)果只能發(fā)出“唔唔唔”的聲音。只不過身后果然被他嚷出來些零亂的腳步聲,伴著驚呼聲。
……
“啊,那個是女的!”
“膽子真大,長得還蠻漂亮的呢?!?/p>
“居然跑到男生廁所來,哪個班的?”
“高一的,我見過,她的教室就在三樓?!?/p>
“不會吧,那個男的是誰?”
“誰曉得,他大半張臉都被那個女的遮住了?!?/p>
……
我自然招架不住輿論的壓力,就想松開手開溜,但是,我剛一松開,他卻做了個令我吃驚的動作——用手死命拉住我的手飛快地捂在臉上,然后另一只手反過來拎住我的后領(lǐng),連拖帶拉的拽著我快速沖出圍觀人群。
“喂,你干什么?”我吃驚地掙扎。
“閉嘴?!彼恼Z音震得我手心癢癢麻麻的,不知道為什么,我居然真的乖乖閉上了嘴,足不沾地隨他去下樓梯。
左轉(zhuǎn)。終于在本教學(xué)樓的墻角,他大發(fā)慈悲地放了手:“你真重,為什么還不減肥?”說著開始皺起眉頭揉腕關(guān)節(jié)。
“要你管!”我氣恨起來:“剛才是誰硬要拉著我的?”
“誰愛拉你,我是被你搞得沒臉見人,才勉為其難地借你掩護一下,都是你這死丫頭片子惹的事。”
“你這虐鳥狂,那幫人可全都是你喊來的,全都是!”
“要不是你跟著我,要不是你老跟著我……”
“我干嗎要跟著你,還不是因為你不肯勞動,你若乖乖去掃操場的話,還能搞出這么多事?”
“我說先吃飯再搞勞動的,你硬是不聽。”
“啊呀!完蛋了,艷艷還在操場等著我們,快走快走,”我心急火燎地挽起袖子看表,這一看不由大驚失色:“六點四十!”
“你急什么?先吃飽了再去也不遲的,大不了叫上艷艷,我請你們一起吃食堂,你還怕晚上操場上的路燈不夠亮?”
“我晚上有約會,有約會啊你明白不!”我也懶得解釋,拽著他一只袖子就走。
“喂,我的衣服要爛了,放手,放手……”
“老實點跟上來就不會爛的。”
“阿迪達斯,阿迪達斯啊!……”
“走快點?!?/p>
“死丫頭片子,輕點,輕點,趕著去投胎嗎,阿迪達斯的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