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手離開了,苗苗馬上恢復(fù)了本色,大口大口向嘴里撥飯,兇惡得像一頭很多天沒吃過東西的考慮。
中午,我正在食堂里慢吞吞地吃著午餐,忽然一個男生大大咧咧地走到我的身邊,一句話不說就坐了下來。
這誰???太沒禮貌了吧?
我側(cè)過頭去,正想扔給那個男生一對白眼,忽然驚得張大了嘴。
坐在我旁邊的葉宇南微微對我點了點頭說:“你先吃。”
呃……他坐在我旁邊看著我,我還能吃得下去嗎?要是讓他看到我難看的吃相,那多難為情啊。
“你先說?!蔽艺f著,把飯碗推到一邊,掏出紙巾擦掉了嘴上的油跡,然后露出一個我自認(rèn)為很陽光的笑容。
葉宇南頓了一下才說:“你昨天去阿爾貝麗教堂了嗎?”
“去了啊。”我微笑著回答。
他壓低了聲音,又問:“那么……見到天使占卜師了嗎?”
他似乎對阿爾貝麗教堂與天使占卜師很關(guān)心啊??粗锹晕⒓拥谋砬?,我差點要以為他是教堂里那幫占卜師安插在我們學(xué)校的托了。忽然,我想起星期天被苗苗那死丫頭拉到教堂去時見到過葉宇南,于是裝出一副漫不經(jīng)心的樣子,問:“你常常去阿爾貝麗教堂占卜嗎?”
“不是經(jīng)常,只是有時候去向占卜師學(xué)習(xí)罷了。”葉宇南說著,繼續(xù)追問,“見到天使占卜師了嗎?”
我第一次發(fā)覺,葉宇南竟然也是這么熱情。在我的印象中,他高傲、冷漠、不愛說話??墒?,他今天卻主動找我說話,而且還問了這么多問題。不過,或許他并不是對我熱情,而只是想打聽天使占卜師的事情罷了。唉,估計他和苗苗一樣,中了占卜的毒。
“哪有什么天使占卜師啊?!蔽也蛔匀坏卣f。習(xí)慣了那個冷冰冰的葉宇南,他忽然的熱情,讓我有些措手不及。
葉宇南沒有再說話,而是盯著桌面,不知道在想什么。
我看了看他,小心地問:“喂,你很想知道天使占卜師的事情嗎?”
“沒什么?!比~宇南淡淡地回答,然后站了起來,默默地走開了。
這人真夠奇怪的,變臉?biāo)俣瓤斓锰鋸埩税桑偛胚€像個花癡一樣熱情,結(jié)果半分鐘不到就變回原來的那個冰人了。
我也站了起來,情不自禁地跟在葉宇南身后。我覺得他一定是哪里出了問題,比如,他可能發(fā)燒了,所以把腦子燒壞掉了。又或者哪根神經(jīng)越軌,然后又搭錯了線,導(dǎo)致意識短路。
我剛想問他到底怎么了,忽然一個色彩斑斕的身影出現(xiàn)在了食堂門口。她踩著小碎步向我們走來,聲音甜得讓人受不了,“宇南,你怎么還在這里???該練琴了。給你,可樂。”
盯著那個色彩艷麗得跟火雞似的女生看了好一會兒我才發(fā)覺她是蘇穎。在校期間不但不穿校服,而且還穿得這么花哨,她真夠另類的了。
葉宇南接過蘇穎遞來的可樂,捧在手中,沒有打開。
“宇南,你看我的新舞裙,漂亮嗎?”蘇穎牽起兩只裙角,對葉宇南說。說完之后,她還挑釁似地看了我一眼,噘起的嘴上估計能掛一個水桶。
跟只火雞一樣,當(dāng)然漂亮嘍。我心里想著,轉(zhuǎn)過身,走回餐桌邊,背著葉宇南和蘇穎狠狠地用筷子戳已經(jīng)冰冷的飯菜。不得不承認(rèn),蘇穎確實漂亮,身材也好。但是在葉宇南面前她那副妖精模樣讓我實在吃不消。
再回過頭時,葉宇南和蘇穎都離開了。
放下飯碗,我的心里有些酸酸的?;叵胫K穎那副挑釁的表情,回著著葉宇南在蘇穎面前時而綻放的淡淡微笑,我覺得心臟上像是附著了許多小蟲,它們正兇惡地一口口蠶食掉我的心。
我買了瓶果汁,一邊向教室走,一邊澆灌著有些餓了的肚子。當(dāng)在教室門口遇到苗苗的時候,我嘴里的果汁全噴了出去。
苗苗是我今天見到的第二只火雞,她的舞裙和蘇穎的一模一樣。
苗苗躲開我的果汁噴霧,確認(rèn)我不會再噴了才走過來,牽起兩只裙角,嬌滴滴地問:“聞雯,我的新舞裙好看嗎?”
看著苗苗做作的樣子,再聽著那讓人牙根發(fā)軟的聲音,我的心里有些疼痛——葉宇南的未婚妻蘇穎對他說了同樣的話——可是,最終卻忍不住笑了起來。
“干嘛?不好看?。俊泵缑缈吹轿倚Φ眠@么夸張,以為我在嘲笑她。
我一邊笑一邊說:“難看死了,跟蘇穎那只火雞一模一樣?!?/p>
苗苗忿忿地說:“有什么辦法?我們舞蹈班的老師要求穿成這樣參加下午的訓(xùn)練啊?!?/p>
在教室里坐下來,苗苗突然很神秘地湊到我身邊來,我以為她又要找理由給我占卜了,于是趕忙找了本書裝作看得很認(rèn)真的樣子。
可是,苗苗卻陰森森地笑著,說:“本來剛才我想去食堂找你參觀我的舞裙,可是卻看到……嘿嘿……”
“看到什么?”
“嘿嘿嘿……我看到你和葉宇南坐在一起呢?!泵缑绲恼Z氣特適合做八卦新聞的主持人。
“切,我還以為有什么大新聞呢?!蔽液敛辉谝獾卣f,“他只是問我一點事情罷了。”
誰知道苗苗笑得更加八卦了,“問什么?問你愿不愿意做他的女朋友?或者問你愿不愿接受邀請,參加他的鋼琴演奏會?”
我現(xiàn)在才知道為什么苗苗笑得跟厲鬼似的,原來把我和葉宇南的關(guān)系想得過于復(fù)雜了。我擰了苗苗一把,說:“死丫頭,想什么呢?葉宇南只是問我昨天在阿爾貝麗教堂有沒有見到天使占卜師罷了。”
“?。俊泵缑绾荏@訝,“什么什么?你昨天去了阿爾貝麗教堂?”
“對啊?!?/p>
“見到天使占卜師了嗎?”
我搖了搖頭。
“怎么又沒見到呢?”苗苗很激動地說。
“或許,真的沒有吧?!蔽覜_著她笑笑說。
“才怪呢!”苗苗更激動了,“聞雯,相信我,天使占卜師絕對是存在的。我以我的人格發(fā)誓!要是你不信,我們可以占卜一下?!?/p>
死烏婆,又來了!
“我信,我信?!蔽亿s忙裝傻充愣,不停點頭。
鋼琴課前,在葉宇南的練琴房外,我又遇到了冤家死對頭駱軒豪。他站在練琴房外,背靠著墻,一只手塞在褲子口袋里,一只手?jǐn)[弄著額前一小縷頭發(fā),動作可以說是惡心至極,讓人看了還以為副教學(xué)樓改成神經(jīng)病醫(yī)院了呢。
“聞雯,你好?!瘪樮幒酪姷轿?,趕忙拋出一個微笑。
我捂著肚子,強(qiáng)烈克制著想吐的欲望。還好今天中午我沒吃什么東西,要不現(xiàn)在肯定該污染教學(xué)樓了。
我不理睬那個臭男生,故意避開他,準(zhǔn)備直接去我的鋼琴班。
駱軒豪對我說:“聞雯,葉宇南讓我在這里等你。”
“真的假的?”我兇巴巴地問。
“廢話,我是誰?我從來不說謊?!?/p>
我找到了駱軒豪話里的空子,對他說:“你連自己是誰都不知道了嗎?那你還是早點去神經(jīng)病院里住著吧?!?/p>
駱軒豪說不過我了,只好癟著嘴,推開練琴房的門說:“葉宇南在等你呢?!?/p>
音樂聲從門里流出,積壓在我心里的憂愁瞬間被美妙的鋼琴聲沖刷得干干凈凈。像是不受自己的意識牽引了,我連問也不問葉宇南找我有什么事就走進(jìn)了教室。
我走到葉宇南身邊,安靜地看著他纖細(xì)修長的手指在琴鍵上彈出一個個唯美的音符。他彈鋼琴的時候和那天在海灘上吹口琴一樣專注。仿佛,除了自己和琴,身邊的一切都不復(fù)存在。
過了好一會兒,直到彈完了這首曲子,葉宇南才停下來。
“你找我?”我問。
他對我點點頭,說:“只是想對你說句對不起。今天中午,我失態(tài)了。”
“沒……沒有?!蔽椅⑿χf。
然后,我們兩個都沒有了語言,練琴房中安靜得如同沒有人。為了避免尷尬,葉宇南不再看我,而是盯著琴鍵,用一只手彈起了輕盈簡單的曲調(diào)。
我挖空了腦袋,終于找到一句話:“你很想見天使占卜師?”
“不想見?!比~宇南的手指停在了琴鍵上,側(cè)臉上,依然是我熟悉了的憂傷,“但是,我很想知道,天使占卜師是不是真的存在,他是不是真的能夠給我們一些預(yù)示?!?/p>
不想見,只是想知道那個傳說中的神奇天使是否存在?
我不知道葉宇南為什么想知道這些,但是看著他那滿臉濃郁的憂傷,我卻沒有問。
“覺得我很奇怪,對嗎?”葉宇南轉(zhuǎn)過臉來,看著我,然后露出一個淺淺的微笑。
我點頭,正要回答,門卻被推開了。穿得像火雞一樣的蘇穎走進(jìn)來,手里捧著一瓶可樂。她看到我,覺得有些驚奇。但是,卻什么也沒有說,走到葉宇南身邊,把可樂遞給了葉宇南。
哼,老是給葉宇南買可樂,難道她想用可樂俘獲葉宇南的心嗎?不對不對,她已經(jīng)是葉宇南的未婚妻了,還說什么俘獲不俘獲的呢?
我的心里很亂,呆呆地站在原地。而蘇穎旁若無人般地叮囑葉宇南練琴累了一定要注意休息,像是在關(guān)心自己生命中最重要的人似的。葉宇南望著蘇穎,微微點頭。忽然,我覺得自己在這個練琴房里似乎顯得多余了,就像一個馬戲團(tuán)里給別人配戲的無關(guān)緊要的小丑。
鼻尖有些酸,我轉(zhuǎn)過身,大步向外走去。
“聞雯?!焙鋈?,葉宇南喊了一聲。
我的腳步猛然停下,慢慢轉(zhuǎn)過頭,看著葉宇南。
我以為他會向我解釋,甚至因為冷落了我而道歉。可是,他卻搖了搖頭,說:“沒事了,你去上課吧?!?/p>
我走出練琴房,關(guān)上了門。
還站在門外擺酷的駱軒豪見到我,吐了吐舌頭。而我丟給他一對白眼,大步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