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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戀愛始于一場場開懷的爆笑
作者:梁華   |  字?jǐn)?shù):17238  |  更新時間:2013-03-29 12:18:23  |  分類:

現(xiàn)言小說

“養(yǎng)男人?!睏钚∪f,“可我回頭一想,一則費錢,二則費心,三則弄不好還得費眼淚,想想就打消了這個念頭?!敝苡演x聽了笑。公司里的八卦果然是不可靠,被封為僵尸臉的周友輝會笑得這樣沒品。

從劉海燕那里的八卦得知,周友輝是地道的北方人,一米八高的身材,到了這個年紀(jì)依舊像棵勁松般挺拔。楊小三見他的次數(shù)不多,加上一次酒醉一次視頻也才四次,卻留下了很深的印象,這人不茍言笑,但笑起來如羊癲瘋,所以還是不笑為好。這人五官分明,粗眉大眼,領(lǐng)導(dǎo)氣場十足,即使不說話,眼神就能殺死人,難怪把兒子訓(xùn)得跟哈巴狗兒一樣。

楊小三下了車,一邊走路,一邊不知不覺想起了這個人,忍不住轉(zhuǎn)頭時,見車屁股冒著煙開走了。楊小三笑了笑,繼續(xù)往家走。

母親家海棠花園,是上世紀(jì)八十年代單位建的小區(qū)。單位轉(zhuǎn)制后,小區(qū)交給了一家物業(yè)公司管理。誰知道這個小區(qū)住的全是像母親這般年紀(jì)的老頭兒老太太,時間大把,最喜歡搞階級斗爭,斗爭掉了無數(shù)個物業(yè)公司,最終物業(yè)公司談虎色變,沒人敢管理這三不管地帶。進(jìn)小區(qū)的一段路燈沒幾個,幸好楊小三熟悉路,借著手機(jī)屏幕的微弱的燈光往前走。

快到自家樓下,楊小三見著前面有兩個人影靠得很近,可能是聽到了楊小三的腳步聲,兩人分開,一個人朝著楊小三走了過來,卻特地繞了很大一個彎,踏著路邊的草坪走了。楊小三覺得很奇怪,忍不住回頭。剛一回頭,一人在身后叫:

“三兒……”

楊小三回頭,正是二哥楊南,于是迎了上去:“哥,你怎么也才到?”

“你好意思說哥,你不也剛到?大哥也是,催催催,跟催命一般。從六點開始,每隔十五分鐘一個電話,我們要是再不上去,非被他活剝了不可?!睏钅险f。

楊小三點了點頭,跟在楊南身后上了樓梯。沒走幾步,楊南好像想起了什么事,轉(zhuǎn)頭問:“丁聰呢?”

“他……他……”楊小三心虛,事先準(zhǔn)備好的臺詞一瞬間忘個干凈。

“怎么了?”楊南問。

“他啊,單位里有事,來不了?!睏钚∪?。

“你啊,從小就沒有在哥面前說謊的天賦,說吧,是不是吵架了?”楊南問。

楊小三聽了,既然二哥這么說了,至少只想到了臺風(fēng),沒猜到海嘯這個程度,就順?biāo)浦埸c了點頭。

“你這個脾氣啊?!睏钅弦贿呑咭贿呎f,“過些日子,我找丁聰聊聊,好好開導(dǎo)開導(dǎo)他?!?/p>

“哥,你就別操心這個了,自己都泥菩薩過河自身難保。你難道忘記了,咱媽每年生日、過年都必須跟你老生常談的終身大事。你就先操心自己吧,我能夠處理好我自己的事?!睏钚∪f。

楊南聽了笑了笑答:“大家彼此彼此,你別忘記了媽嘮叨的除了我,還有你傳宗接代的事。”

楊南一說,楊小三低了頭,還傳宗接代,男根跑了,都把別的土地耕出苗了,自己這邊哪里有機(jī)會發(fā)芽?

楊南無心之話說到了楊小三痛處,這是無論她怎么掩飾都會露出馬腳的問題,幸好到家了,楊南也沒有多問。按了門鈴,楊東開了門,見兩人都站在了門外,于是拍了拍楊南的肩膀,對著楊小三說:“我說妹子,幾個月沒回來了?你自己數(shù)數(shù)天數(shù),可把媽給惦記得……今天不是我打電話提醒幾次媽的生日,你還不會回家一趟?”

楊小三忙答:“這不忙著么,哥,公司里一堆的事?!?/p>

楊東說:“那工作能把你二十四小時都給征用了?八小時工作外的時間,哪天不能抽空回來的?對了,小丁今天怎么沒來?你沒跟他說今天是媽的生日么?這么大的事怎么會不來呢?”

楊小三說:“他……他……啊,這不巧著,他剛打電話來說學(xué)校臨時有事要加班,來不了?!?/p>

“對對對?!睏钅险驹谝慌詭土藯钚∪龍A了謊,“剛才我在旁邊聽到了電話?!?/p>

楊東笑了,指了指廚房,說:“算了算了,媽在廚房里,燉著你最愛吃的蓮藕排骨老鴨湯,還不去看看?!?/p>

楊小三迫不及待地沖進(jìn)了廚房。

廚房里,卓蘭正仔細(xì)看著鍋里的燉湯,楊小三輕輕走到她身后,撒嬌地叫了聲“媽”,無論年紀(jì)再大,在媽面前,楊小三總覺得自己是個孩子。

卓蘭回了頭,笑著說:“你這個丫頭,終于舍得回來了?!?/p>

楊小三湊了上來,鼻子在湯鍋前面使勁嗅了嗅說:“好香的湯啊,饞蟲都被勾出來了,啥時候能夠吃?”

卓蘭笑著說:“媽給你先盛一碗,別跟你大哥說?!?/p>

父親去世后,楊家的長子楊東就成了家里的脊梁骨,他做事一絲不茍,因循守舊,脾氣卻又暴躁,所以一家人從母親到楊小三,各個是又敬重他又怕他。

楊東此時已經(jīng)走到了門口,笑著說:“媽,我已經(jīng)聽到了。您啊,從小到大就只知道偏袒她,我這個老大可從來沒這個福氣?!?/p>

卓蘭問:“你做大哥的得有大哥的樣子。兒媳婦下班了沒?等她回來了,我們就吃飯了?!?/p>

楊東答:“別等她了,剛打了電話,醫(yī)院來了個急癥,候著呢。牛牛今天住校,回不來了?!?/p>

卓蘭說:“行,行,那就吃吧。對了,怎么沒見到小???上次他還說給我找了本理療的書,讓我學(xué)學(xué)按摩,我還正想今天問問他?!?/p>

楊小三答:“媽,他一破教師,懂什么按摩?算了,這書待會兒給我,我?guī)湍憧纯?,學(xué)好了再教你?!?/p>

卓蘭總覺得不對勁,于是緊張地問:“不是你們兩口子又鬧什么小別扭了?”

楊東怕母親擔(dān)心,趕忙說:“媽,你就少操心這個了,現(xiàn)在的年輕人不吵吵,那家里就沒有情趣?!?/p>

卓蘭笑了笑,說:“行,行,媽是跟不上時代了,吃飯,吃飯?!?/p>

一家人坐上了桌,楊小三先站了起來,從包里掏了紅包,不顧母親的阻攔,塞進(jìn)了她的懷里,然后端起酒杯:“我祝愿媽身體健康,今年七十,明年十七?!?/p>

卓蘭笑瞇了眼,說:“媽要是十七那還得了?你這張嘴啊。你啊,今年就得給我添個孫子才行了,牛牛大了,你媽我身體還好,正好幫你帶帶?!?/p>

楊南看著楊小三,會心一笑。

卓蘭見了轉(zhuǎn)過頭,對著楊南說:“你也是,多大個人了。我想抱孫子,三兒起碼八字有一撇,你告訴媽,你那一撇在哪里?”

正在此時,電話鈴聲響起,楊東起身打算去客廳接,楊南站了起來:“你坐那兒不方便,還是我接吧?!?/p>

一邊說一邊起身往后走。電話真的是他救命的稻草,不然母親一張嘴不知道又得數(shù)落多久。

幾分鐘后,楊南走了回來,表情有些嚴(yán)肅,眉頭皺在了一起,卓蘭見了擔(dān)心地問:“怎么了,誰打來的,出什么事了?”

楊南聽了,勉強(qiáng)擠了點笑容,答:“是小丁,他說今天是您的生日,加班來不了,讓我祝您身體健康?!?/p>

說完后,眼角看了楊小三一眼,后面的話卻沒有說出口。

卓蘭聽了點了點頭,說:“還是丁聰這孩子懂事,來不了也不忘打個電話。但你這性格該改一改了,這么大的人了像沒長腦子一樣,做人做事,你沒一樣能夠懂分寸的?!?/p>

楊小三知道母親在說自己,只顧垂了頭,聽著聽著眼淚就差點沒憋住,幸好,楊南及時岔開了話題。

吃完了飯,沒坐幾分鐘,楊小三借口還有工作要做起身要走。卓蘭聽了心里不舒服,卻也沒說,起身送到了門口,本想再多嘮叨幾句,楊小三卻像火燒了屁股一般急著往外走。卓蘭見了微微嘆了一聲,總算是放人了。可門還沒有關(guān),楊南就擠了出去,說:“媽,外面路燈沒多少亮的,我送送妹子?!?/p>

楊小三背著包,也不顧樓道上雜物多,燈光暗,急著往下沖。楊南在身后喊了好幾聲,楊小三當(dāng)沒有聽見,也沒停下腳步。于是楊南幾個大步?jīng)_了上去,一把抓住了楊小三的胳膊。

“跑什么跑?你當(dāng)離婚是小吵小鬧,瞞得了多久?”楊南問。

楊小三聽了,笑著說:“哥剛才不是也幫忙瞞了么?”

“你還有種笑!你那笑就比哭還難看了。”楊南說,“告訴我發(fā)生了什么事?是他出了問題還是你出了問題?!?/p>

“一個巴掌拍不響,蒼蠅不叮沒縫的蛋?!睏钚∪?,“既成事實的事就不想提了?!?/p>

說完,楊小三掙脫了楊南,就往樓下走。

楊南也沒有阻攔,跟在她的身后。一直到了樓下,楊南終于說話了:“那,你打算怎么辦?媽那邊跟大哥那邊不可能一直瞞著,他們要是知道了,我看你怎么進(jìn)家門?”

楊小三笑了笑,說:“再怎么我也是我媽最疼的女兒,我大哥最愛的妹子,等事情淡了我再告訴他們,大不了罵幾句,若是現(xiàn)在說了,哥怕是早就沖到學(xué)校去理論了,知識分子多的地方酸腐味也多,毀了他的前程也不好?!?/p>

“你還在為他考慮。”楊南嘆了一聲,“既然這樣,怎么沒試過去修復(fù)?婚姻是海里航行的船,難免會碰上暗礁,像你這樣一撞了就棄船的,就沒有白頭到老的傳說了。”

“哥還是那樣,說話跟唱大戲背臺詞一樣?!睏钚∪α?,說:“你放心了,妹子心里有數(shù)。”

“是啊,是啊,你心里有數(shù)了,怕就沒有這出了。我怕你是心里的數(shù)多得連自己也數(shù)不過來了?!睏钅仙焓执亮舜了哪X門兒。

楊小三聽了,努力裝著輕松的樣子,不停地點著頭。

餐桌上,按照慣例都是周友輝一邊吃著飯,一邊用聽報告的恭敬態(tài)度,堆著笑容聽著彭惠琴聊白天在商場、美容院和麻將館聽到的八卦,今天多了周偉志在,話題自然就轉(zhuǎn)到了他的身上,彭惠琴不停地問著周偉志第一天上班的事。

周友輝今兒就落得輕松了,不用對自己完全不感興趣的話題裝著喜歡聽的表情,聽著不說還得抓住些關(guān)鍵點問上兩句。于是,他一面聽,一面搛著菜,竟覺得特滿足。女人說話和吃飯明明都是用嘴,卻能夠同時做好兩件事。過了沒多久,兩人一問一答,彭惠琴的飯差不多見底了,周偉志一口飯還沒扒進(jìn)口里。

最后,周友輝放了碗筷,看了一眼兒子,忍不住打斷了彭惠琴的話,說:“吃飯,飯都涼了?!?/p>

周偉志聽了,點了點頭,終于閉了嘴,開始吃飯。

周友輝站起了身,突然想起了件事,又轉(zhuǎn)身坐了下來,對著周偉志說:“對了,你明天上午去車行選一輛自己喜歡的車?!?/p>

周偉志停了下來,抬頭看著他,驚訝地問:“爸,我昨天不是告訴過你,我的駕照是國外的,回國需要重新考試,可能需要點日子,當(dāng)時您不是說了車的事情過些日子再說么?”

周友輝聽了,拍了拍腦袋,說:“我這個年紀(jì)啊,腦子是越來越不管用了。駕照的事不用去跑了,明天叫小趙幫你去辦了,順便就把車的事一起辦了,上班了,總得有個車才行?!?/p>

周偉志聽了,點了點頭。彭惠琴在一邊搭了話:“看你爸爸多心疼你,還不好好地學(xué)著點,公司的事能夠早點上手了,好幫幫你爸?!?/p>

第二日,周友輝載著周偉志直接去了車行,回了公司一直忙到了中午,有業(yè)務(wù)往來的京申公司的尹總約了中午飯。周友輝跟尹總合作多年,深知他的脾氣,沒有事求自己,絕對不會開口約他吃飯,想了想應(yīng)了。

尹總好酒好菜點了十多個人才能吃完的量,大有擺鴻門宴的架勢。果然菜沒吃幾口,就跟周友輝商量起了一個項目,他從跨國公司包了個項目回來,一個人吞不下,想找周友輝合作。周友輝對合作的興趣并不濃,礙于尹總的面子,只好答應(yīng)著先看看再說。

尹總聽著覺得有門兒,趁熱打鐵聯(lián)系這家公司的老總,替周友輝約了一起吃晚餐。這樣一來,就讓周友輝心里更不踏實了,覺得玄乎,得回去好好琢磨琢磨。

吃完午餐,已經(jīng)是下午一點多,周友輝推說公司有事,尹總湊了上來套近乎,非得讓周友輝送他一程。周友輝推不過去,只好答應(yīng)了。

上了車,尹總習(xí)慣了自己的司機(jī)開車,坐到了后排,周友輝發(fā)動了車。

沒開幾步,尹總覺得身后有東西,掏了半天,是一個綠色的本本,上面三個標(biāo)準(zhǔn)的宋體漢字——離婚證。尹總一見,好奇心來了,隨手打算翻開,卻發(fā)現(xiàn)離婚證用一書釘給釘上了。這一下,尹總的八卦心態(tài)就更加澎湃了,于是,頭湊到了前排問:“周總什么時候變單身貴族了?”

周友輝正開著車,聽尹總這么一說,一頭霧水,以為是尹總在調(diào)侃,于是用了尹總的調(diào)調(diào)回了一句:“這年頭大家都懂得,周一到周五都是單身貴族?!?/p>

尹總聽了笑瞇了眼,說:“看來還是周總這個高枝攀得好啊,蹭蹭往上躥,巨人這幾年在業(yè)內(nèi)的發(fā)展可是有目共睹的事,資產(chǎn)翻了好幾倍吧,現(xiàn)在可就真不需要高枝了?!?/p>

周友輝開著車,也沒明白尹總的意思,以為還是在說剛才項目的事。怕是尹總看出自己對這項目興趣不濃故意這么說的。周友輝思量了片刻,京申公司是自己的老客戶,合作多年,一句話廢了這層關(guān)系不妥,于是說:“尹總您可說笑了,我周某人那是無論什么時候都需要您這根高枝的。”

尹總聽了,覺著周總在跟自己打哈哈,笑了笑,將離婚證往原處一放,又跟周友輝閑聊了幾句。

今天,楊小三一上班就接了一樁大買賣,號稱巨人公司客戶中嘴最刁、脾氣最古怪、吃人不吐骨頭、最難對付排名第一的客戶吳總,他的業(yè)務(wù)推到了楊小三面前,楊小三看著一疊的資料,真有那種上墳的心境了。

“剛才王姐告訴我們,經(jīng)理安排大業(yè)務(wù)跟我們做了是不是?”柳青松偏偏此時湊了上來,得意地問。說完他得瑟地挽了挽袖子,帶著一副志在必得的激情繼續(xù)說:“需要我做什么,吩咐就是?!?/p>

“收拾一下,出門?!睏钚∪龥]好氣地答。

“做什么?”柳青松問。

“你媽還真沒給你取錯名字,輕松,什么事都想著輕松了。業(yè)務(wù)不跑,能叫跑業(yè)務(wù)么?快去收拾資料,我們半個小時后出發(fā)?!睏钚∪桓C火嗓門兒就高,說話跟機(jī)關(guān)槍一樣,噼里啪啦如子彈般發(fā)射完后,柳青松就愣在原地了。

一個小時后到了吳總的辦公室,嬌滴滴的秘書將楊小三攔在了門外,用快把柳青松骨頭都折騰松了的口氣說:“別怪我沒提醒你們。我們吳總啊,從來不會在辦公室里談生意,要談的話就在酒桌上談吧,記住哦,要A市最貴最有檔次的那家?!?/p>

“那是哪兒……”柳青松在身后問。剛問一半,被楊小三一胳膊肘捅得差點斷氣。

秘書見了,捂著笑得燦爛如花一樣的笑臉說:“你們是第一次跑業(yè)務(wù)啊,連這個基本常識都沒有啊,當(dāng)然是將府樓了?!?/p>

楊小三聽了臉上鐵青,耐著性子笑著說:“那就麻煩您跟吳總說下,今晚六點就邀請他到將府樓一起吃晚餐了,希望他能夠賞臉。”

秘書聽了,滿意地點了點頭:“放心,我一定把這個邀請帶到,只是吳總有沒有空就不知道了。”

楊小三點了點頭,退了出來。

柳青松一臉著急地問:“怎么就這么走了,面都沒見著。你說這跟秘書談吃飯的事,他能到么?”

楊小三回過頭:“不能到,她就不會跟我說這么多廢話了。你以為是人都像你這么多廢話?”

柳青松聽了后,恍然大悟地點了點頭:“果然還是師傅有江湖經(jīng)驗,徒弟學(xué)著了?!?/p>

“神經(jīng)?。 睏钚∪R了一句,徑直走出了門。出了吳總的公司,楊小三上了車,直接回了公司。柳青松不解,忍不住問:“我們就這么著回公司了?”

“不回公司,你掏錢請吳總吃飯?”楊小三白了他一眼。

到了十樓,剛出電梯,楊小三就被劉海燕拉到了一邊,問:“我今兒早聽說你被派去伺候那吳總了?”

那口氣像是三陪女伺候主子一樣,楊小三聽了點了點頭。

“不是我說你,你那脾氣該改改了,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你瞧你平時那樣,不哼不哈的,你見了黃世仁怎么著也要說句恭維的話。恭維的話誰不會?你就揀好聽的詞說就是了,比如您真漂亮啊,您真有氣質(zhì)啊……她那個智商,能夠聽得出什么?”

“昧良心的事我不會做?!睏钚∪?。

“你啊,那活該倒霉了,吳總讓你帶了個拖油瓶。我看他那一身打扮就知道是個人物了?!眲⒑Q嗾f。

“行了,行了……”楊小三截了她的話,“我回來是辦正事,向黃世仁申請點費用。”

“喂那只白眼狼的?”劉海燕問。

楊小三點了點頭,順著走廊去了黃世仁辦公室,沒幾分鐘就走了出來?;亓宿k公室,見了柳青松正坐在辦公桌上跟劉海燕聊得帶勁,于是走了過去,一巴掌拍了下桌子,柳青松從桌上彈了起來,端正地立在了楊小三的面前。

“走了?!睏钚∪弥鼜街弊吡?。

柳青松跟劉海燕說了一聲后,屁顛地跟著出了門。剛到樓下,正好碰到周偉志開著一輛嶄新的車到了樓下。柳青松見了,流著哈拉子彎著個腰湊了上去,跟摸一個女人一般摸著車屁股。

周偉志下了車,見楊小三正往外走,于是問:“出門?。俊?/p>

“跑業(yè)務(wù)?!睏钚∪贿呎f,一邊拿出了自己的包,從包里抽了一張嶄新的一百塊人民幣遞給了周偉志說:“謝了。”

紅色的一張人民幣在周偉志的面前一放,他反而不自在了,接不是,不接也不是。他人生中從來都是給女人錢,第一次有這么個女人大庭廣眾下給自己一百塊。正猶豫著接不接錢,柳青松走上前,看了看楊小三手里的錢,再看了看周偉志的表情:“丫的,你們這唱的哪一出???反串啊?師傅您那樣子,豪氣得像腰纏萬貫的款爺。太子爺,您那什么表情,怎么活像個囊中羞澀的害羞賣春女?!?/p>

楊小三白了柳青松一眼說:“你腦子里裝的豆腐渣啊,你明白自己在說什么嗎?”

說完,也不等柳青松回答,拉開了周偉志西裝的領(lǐng)子,將一百塊塞了進(jìn)去,轉(zhuǎn)頭就走。這一來,就更像柳青松嘴里描述的場景了。

柳青松沒忍得住,捂著嘴笑了好一會兒。本以為楊小三又會罵他兩句,沒想到,等他回頭時才發(fā)現(xiàn)楊小三已經(jīng)自顧自地走到了公司停車場,上車走了。

柳青松追了十幾米,發(fā)覺車壓根兒就沒有停下來的意思,于是急了,摸了手機(jī)打了楊小三的電話,電話一響就被掛斷了,一會兒短信傳了過來:“將府樓,自己跑過來?!?/p>

周偉志站在公司大門口,見二人一來一往,干脆利落地在自己面前搭臺唱了戲,最后把自己晾到一邊跑了,不說自己那光芒的背景,只說這玉樹臨風(fēng)帥氣的外表,那也應(yīng)該稍微給點面子,照顧一下他的情緒,奉承兩句。沒想到就兩個字把自己打發(fā)了不說,像嫖客給妓女嫖資一樣,錢塞進(jìn)自己胸口跑了。周偉志站在原地,心里想不通。

直到他發(fā)現(xiàn)每個經(jīng)過公司大門的人都會看他一眼時,他才反應(yīng)過來,一百塊揉得跟紙團(tuán)一樣卡在自己西服的領(lǐng)口上,他慌忙拿了下來,走進(jìn)了公司。

柳青松到了將府樓時,已經(jīng)下午四點多。在又高又漂亮的美女引路下,終于在豪華包間里找到了楊小三。此時,她正靠在龍椅一般的沙發(fā)上玩著手機(jī)。

楊小三抬頭看了柳青松一眼,一邊低頭繼續(xù)玩著游戲,一邊說:“來了啊?!?/p>

柳青松一路進(jìn)來,見這里豪華裝修跟清朝皇宮一般,又想著剛才楊小三收拾他的方法,于是眼珠子一轉(zhuǎn)答:“是的,老佛爺,小六子跟您請安了?!?/p>

楊小三一聽,一愣,見跟著柳青松一起進(jìn)來的女人正捂著嘴偷偷笑著,于是對那女人說:“你們這兒裝修就一皇宮,你問問你們老板去,缺不缺一個太監(jiān)跑堂的,我就將這個小六子賞給你們了?!?/p>

女人一聽,再也招架不住了,笑出了聲。

柳青松一聽,愣了。他在學(xué)校時引以為傲的三寸不爛之舌現(xiàn)在是碰上對手了。在楊小三的嘴下,每每吃虧的都是自己,于是趕忙道歉:“師傅,我說錯話了。有什么需要我去做的,你盡管吩咐?!?/p>

“吳總那邊我已經(jīng)聯(lián)系好了,他五點過來。他好酒好賭,到時候你陪多喝酒就成了?!睏钚∪f。

柳青松點了點頭。

五點不到,吳總來了,沒帶他嬌滴滴的秘書。楊小三迎了上去,說了幾句客套話,三個人坐了一個大圓桌,跟皇帝一樣,面前擺了一桌子的菜。柳青松見了,心里嘀咕了一句,還真應(yīng)了那個景了,他跟楊小三往吳總的身邊一坐,就似一太監(jiān)和妃子。

酒過三巡,吳總摸著自己如懷胎十月的肚子,滿意地點了點頭說:“小楊,真是貼心啊,點的菜都不錯?!?/p>

楊小三聽著,心里忍不住罵了一句,吳總的愛好早已經(jīng)成了公司公開的秘密,什么最貴點什么就沒錯了。楊小三賠笑了幾聲,估摸著他現(xiàn)在的狀態(tài)可以提合同的事了,于是說:“吳總,您看,那筆項目合同的細(xì)節(jié),咱們可以談?wù)劻嗣矗俊?/p>

吳總聽了,瞇著個眼答:“這不才剛吃了甜點么?當(dāng)然是酒足飯飽后才有力氣談工作的事啊。你這個丫頭,不開竅,不開竅。”

一邊說,一邊晃著他那肥頭大耳的腦袋。

楊小三聽了,偷偷跟柳青松遞了個眼神,柳青松趕忙端起了酒杯:“吳總,我敬您?!?/p>

吳總聽了,一邊笑著拿了酒杯,一邊拍著柳青松的肩膀說:“小伙子,有前途,有前途?!?/p>

周友輝特地將約定的時間推遲了些,到將府樓的時候,酒席已經(jīng)開始了。尹總正陪著項目組那邊的幾個人喝著酒,一見周友輝來了,就起了身。

周友輝走了過去,說:“不好意思,臨時有一點的事,來晚了?!?/p>

尹總站在一旁替周友輝一一介紹著,周友輝笑著一一握了握手。坐下來后,周友輝寒暄了幾句,自己喝掉了三杯。

酒過三巡后,項目方開始談?wù)撈痦椖?,周友輝聽了幾句,覺得項目有點不靠譜,又不好意思當(dāng)面提出質(zhì)疑,于是找了個機(jī)會從包間里走了出來。

吳總此時已經(jīng)喝高了,可就這種狀態(tài),關(guān)于原則的問題,他還在清晰地堅持著。楊小三找了幾次理由提及合同的事,他都拒絕了。不僅如此,還暗示楊小三飯后得安排娛樂活動。楊小三本來最近的日子也不好過,一肚子的窩囊,今兒工作上又碰一神仙,心里就更不順了。于是,起身拿了電話,找了一個理由走了出來。

剛走出門,手機(jī)響了。楊小三低頭一看,廣州來的陌生電話。本以為是騙子,響一聲就會掛斷,沒料到一直在響,楊小三接了起來,一個廣東口音的男聲問:“你是不是叫楊小三?”

“對,但是我沒傳票,沒錢,沒銀行卡,沒車,沒子女?!睏钚∪?。

對方笑了,說:“您怕是誤會了,我是東莞的私家偵探,您快遞給我的合同我已經(jīng)收到了,所以現(xiàn)在打電話來跟您確認(rèn)一下?!?/p>

“私家偵探?合同?”楊小三一頭霧水。

“就是查您老公的事。我們這邊已經(jīng)著手了,只等合同簽訂了,您那邊把首期款打過來,就可以開始調(diào)查取證了?!?/p>

說到這里,楊小三總算想起來是張敏聯(lián)系的事了,于是答:“哦,對了,我想起來了,這事啊?!?/p>

“那就好,我還生怕聯(lián)系方式出問題了。那楊小姐,我就把合同簽好字,給你返一份回來了?!蹦腥苏f。

“行?!睏钚∪鹆艘宦?,掛了電話,見一個服務(wù)員走了過來,于是問:“請問你們的衛(wèi)生間在哪兒?”

“前面直走?!狈?wù)員客氣地答了一句。

楊小三走過裝飾如滿城盡帶黃金甲般流光溢彩的走廊后,裝飾得雕鏤畫棟的兩個房間門口,一個掛著一塊牌子,繁體字寫著:“高山流水”,一個牌子寫著:“曲徑通幽”。一看,楊小三就忍不住罵了一句,高檔的地方連廁所都這么附庸風(fēng)雅,想了想,按照平日里的習(xí)慣,男左女右推開了高山流水牌子的門走了進(jìn)去。

進(jìn)了門后,徑直推開了里面小門,坐在了馬桶上,撥通了張敏的電話:“姑奶奶啊,你真去聯(lián)系了私家偵探查自己的老公???你是不是錢多得沒處花,你接濟(jì)下我這個貧民好了?!?/p>

“不是跟你說過的啊,你當(dāng)我唱歌啊?”張敏一臉不悅地說,“他是不是收到合同了?”

“是啊?!睏钚∪?,“電話都打到我的手機(jī)上來了。我說你還是想清楚得好,你真當(dāng)自己的婚姻是鉆石,怎么摔怎么碰都沒問題???”

“你啊,針不扎自己身上不知道疼。有朝一日你們家丁聰也找了個女人,我看到時候你肯定比我還要不理智?,F(xiàn)在男人都是靠不住的東西,別指望他們有多高的自覺性,非得拴著捆著了,才能放心得了。”

楊小三一聽,頓時就像從遠(yuǎn)處射來一個迫擊炮擊中了自己,前胸進(jìn)后背出,捅了一個大窟窿。握著電話,一改往日泰山壓頂也從容不迫的心態(tài),說不出一句話來。

“沒話說了吧?!睆埫粲行┑靡獾卣f,“所以這叫換位思考,這事你可得站在我這邊,做我堅強(qiáng)的后盾,我可就全靠你支持了。”

楊小三心思此時已經(jīng)飛了,沒有半點力氣再勸張敏,于是答:“行了,那就這樣了,我掛電話了?!?/p>

說完,她迫不及待地掛了電話,她知道再說下去,即使以張敏這種粗神經(jīng)也能發(fā)覺自己的變化。于是,她默默地坐在馬桶上發(fā)了好一會兒呆。

調(diào)整好了情緒,楊小三推門走了出去。

門一開,她傻眼了,剛進(jìn)來時只顧著低頭看手機(jī),完全沒有注意到對面竟是一排小便池。最慘的是,不知道什么時候進(jìn)來了一個男人,高大的身軀正背對著自己,嘩嘩的流水聲仿佛在大聲證明他沒有那種貼在電線桿上的毛病。

楊小三只能在心中大叫了一聲“不好”,抓了包,躡手躡腳地輕輕往門外走。走了一半,正走在男人身后時,手機(jī)鈴聲大作。楊小三這下慌了,從包里慌忙地掏了手機(jī),想掛掉。這一急,手機(jī)一滑,落了地,摔了兩半,聲音是停止了,男人卻轉(zhuǎn)過了頭。

楊小三愣了,竟癡癡地從頭到腳連關(guān)鍵位置也沒有放過地看著男人。屋漏偏逢連陰雨,男人不僅認(rèn)識,最近還熟得很,自己的頂頭上司周友輝。他此時也忘記了該做的動作,保持著剛才的姿勢,看著從身后冒出來的楊小三。

楊小三腦袋里轉(zhuǎn)得飛快,從無數(shù)小說中讀到面對這種尷尬的方法,只花了不到一分鐘的時間就找出了應(yīng)對的方式,她右手揉著頭,裝著步履蹣跚地走了幾步,瞇著眼睛,喃喃自語:“這里……這……是哪里,醉了,醉了……”

一邊說,一邊撿著地上的手機(jī)往外走。

“站住,楊小三。”身后周友輝嚴(yán)肅的聲音傳來,“你像醉的樣子么?”

楊小三一聽,站直了,轉(zhuǎn)了頭,見到周友輝正認(rèn)真地穿好褲子,拉上拉鏈,走到洗手池洗手,有條不紊的一系列動作,壓根兒沒把楊小三當(dāng)成異性。

楊小三穩(wěn)不住了,也不裝酒醉了,義正辭嚴(yán)對著周友輝說:“喂!麻煩你,吃虧的是我。我已經(jīng)裝醉給你臺階下了,你還想怎樣?”

周友輝一聽,忍不住又笑了。從來都是不茍言笑的他,在與楊小三屈指可數(shù)的見面中,基本上沒說上幾句話,他的神經(jīng)就不受控制,臉上的肌肉像打了興奮劑一般抽動。

周友輝又笑。楊小三瞪了他一眼,公司里的八卦果然是不可靠,被封為僵尸臉的周友輝,見了幾次都會笑得這樣沒品。見周友輝笑著沒回話,楊小三于是白了他一眼,拉了門就想出去。

“不認(rèn)識字啊?”周友輝終于停了笑聲問,“門口這么大的字,也能走錯了。”

“字?”楊小三不聽周友輝說還好,一聽來了氣,于是轉(zhuǎn)了頭對著周友輝說:“你們這些有錢人都假裝斯文,廁所就是廁所,男人就是男人,女人就是女人,非寫個高山流水,曲徑通幽,誰知道哪個是男廁,哪個是女廁?”

周友輝一聽,反問了一句:“那你上個廁所,像高山流水試試?”

周友輝的一句話,把楊小三徹底噎住了。她的臉?biāo)查g憋紅了,跟一只斗敗了的公雞一般,氣鼓鼓地看著周友輝。周友輝一見,心里總算是舒坦了,每次都是楊小三讓自己噎得一句話回不了,而今天他終于翻盤了,也讓她敗了一回。

楊小三氣鼓鼓地拉開了門,走了出去。

門一關(guān),周友輝忍不住了,又蹲了下來,捂著腰笑到了嘴角的肌肉發(fā)麻,這才終于停了笑。

楊小三走回了包間,吳總正喝在了興頭上,又叫了一瓶五糧液,見楊小三走了進(jìn)來,柳青松轉(zhuǎn)過頭,通紅的臉痛苦地看著她。吳總已經(jīng)喝高了,把楊小三儼然當(dāng)成了陪酒的女人,一只胳膊就搭在了她的肩膀上。

“小楊,你這可不像話了,都沒見你怎么喝酒,這哪里像談業(yè)務(wù)的樣子,趕緊滿上,我們喝一杯交杯酒?!眳强傋眭铬傅哪槣惲松蟻?。

楊小三見了,恨不得一巴掌就抽過去??伤€沒醉到那個程度,如果這一巴掌抽了,不僅沒了男人,連工作也沒了。于是她笑了笑,拿起酒瓶,倒了一啤酒杯那么多的白酒遞給了吳總,自己拿了一小杯子,倒了事先準(zhǔn)備的礦泉水,起身離開了吳總的胳膊,站在了他的面前,說:“那我就先干為敬,敬吳總一杯了?!?/p>

說完一仰頭,一杯礦泉水下肚。

吳總瞇著眼,說:“坐坐坐,別站那么高說話啊。那么遠(yuǎn),說什么都不親熱了,不是要談業(yè)務(wù)的么,當(dāng)然是要親熱點談了?!?/p>

楊小三一聽,忍不住皺了皺眉頭,他真的是公司里最無恥的一個客戶,如果不是業(yè)務(wù)的關(guān)系,她真想立馬把他閹了。

正僵持著,門被推開了,周友輝出現(xiàn)在了門口。

坐在面對大門口方向的吳總是第一個看到周友輝,馬上改了剛才喝得醉醺醺的神態(tài),恭敬地站起身迎了上去,人還沒有到,就已經(jīng)勾著腰,手就跟那長臂猿一樣遞到了周友輝的面前說:“周總您怎么親自來了?”

楊小三一見,站在身后忍不住在心里罵了一句,真他媽的是當(dāng)之無愧的人渣,原來剛剛裝醉就是一門心思想著占自己的便宜。

周友輝笑著答:“旁邊正好有個飯局,知道吳總在這里,那肯定是得過來親自敬您一杯酒了?!?/p>

這一句話,像是給了吳總天大的面子,他笑得跟范進(jìn)中舉一般,將周友輝引到了座前。周友輝也不客氣,坐在了楊小三的位置,楊小三想了想,坐在了周友輝身邊。

周友輝對吳總的品行也了解一些,知道這是一個五毒俱全的人,最大的特點就是臉皮子特別厚。果然,坐下沒多久,吳總就開始吹噓著自己。周友輝耐著性子稱贊了幾句,那人渣就開始得意了,飄飄然不停地給周友輝敬酒。

酒是楊小三坐在一邊斟的。楊小三這才發(fā)現(xiàn),周友輝不僅是一個有氣度的人,更是一個有酒品的人。楊小三斟酒時,特意將周友輝杯子里少斟了些,而給吳總的杯子斟多了些,吳總見了,大聲嚷著說楊小三維護(hù)自己的領(lǐng)導(dǎo)。周友輝也不辯解,也不搖頭,只是微笑著示意著楊小三倒酒,一直滿到吳總滿意的程度。

酒滿后,一飲而盡,干脆利落,絕不拖泥帶水,更不會暗渡陳倉。大部分時間都是吳總在說,周友輝在答。他話不多,卻字字珠璣,抓住了要點。單看一個男人的好,永遠(yuǎn)看不出來,但是兩個人一比較,優(yōu)劣就顯而易見。楊小三看著,心里倒是有些佩服起這個男人了,難怪別人說起四十多歲的男人有致命的吸引力,楊小三心里琢磨,這種吸引力就是指臨危不亂的沉穩(wěn)和把握全局的氣度。

半個小時后,吳總這才真的喝高了。兩眼通紅,滿嘴胡言亂語,不停地拍自己胸口,跟周友輝稱兄道弟,說業(yè)務(wù)是完全沒問題,明天就能簽合同。同樣喝了一斤多白酒的周友輝只是眼角有些微紅,依舊保持著風(fēng)度,吩咐了幾句后,柳青松扶著吳總走出了包間。

兩人走后,周友輝回頭看了楊小三一眼說:“業(yè)務(wù)的事應(yīng)該沒有問題了,就一個千萬的小企業(yè),已經(jīng)給了他天大的面子了。你明天就可以去他們公司把業(yè)務(wù)合同簽了?!?/p>

楊小三聽了,恭敬地點了點頭,說:“謝謝周總?!?/p>

“現(xiàn)在舍得喊人了?!敝苡演x笑了笑,手指了指放在座位上的皮包。

楊小三低頭看了一眼,不解,抬頭對著周友輝說:“皮包不是我的?!?/p>

周友輝一愣,答:“我知道,是我的,幫我拿下?!睏钚∪犃它c了點頭,拿起了包,跟著周友輝走出了門。到了大廳門口,周友輝從掛架上取下自己的外套,遞給了楊小三。

楊小三看了一眼,不解,又說:“外套不是我的?!?/p>

周友輝一聽笑了,答:“我知道,是我的,幫我拿下?!?/p>

楊小三有些不明白周友輝葫蘆里賣的什么藥了,伸手拿了外套,剛想問,發(fā)現(xiàn)他已經(jīng)走出了酒店。楊小三小跑著跟了上去,到了停車場,周友輝從包里掏了車鑰匙扔給了楊小三,問:“應(yīng)該有駕照吧?”

楊小三聽了,點了點頭,抬頭問:“有是有,就是我開車,什么都缺就是不缺膽。我開車,你敢坐么?”

周友輝笑瞇了眼,答:“要不要先簽一賣身契,才能上車。我喝醉了,不能開車,與其坐牢房,不如坐你的車?!闭f完拉開了車門,在副駕駛位置坐了上去。

楊小三怎么看他也不像喝高的樣子,思路清晰,除了走路稍微有一點晃悠外,沒有任何酒醉的樣子,而且他這種人像找不到司機(jī)的人么?不過回頭一想,他今天幫了自己一個忙,禮尚往來,也當(dāng)是回禮了。想好后,她拉開了車門,坐進(jìn)了駕駛座,發(fā)動了汽車。

上了車,楊小三一邊開車一邊問:“周總,送您去哪兒?”

問了半天不見有人答,楊小三將車停在了路邊,扭頭看了看周友輝。這才發(fā)現(xiàn)他已經(jīng)在座位上睡著了。楊小三伸手推了幾下,發(fā)現(xiàn)他睡得很沉。于是,她想了想,隱約記得那次郊區(qū)山上別墅的位置,于是開著車就往那個方向走。

半個小時后,車進(jìn)了山,彎道多了起來。一個急拐后,周友輝醒了,大聲說:“停車!”

一直沒有出聲的周友輝突然這么一喊,把楊小三嚇了一大跳,慌忙地踩了剎車,車停了下來,周友輝推開了車門,蹲在了路邊吐了出來。看著這番情景,楊小三終于相信了,周友輝是喝醉了,確切地說,是為了她喝醉了。

她走上前,輕輕地拍了拍他的后背。

有人在后面輕拍后,周友輝胃里舒暢了許多,剛才吐不出來的東西,一并又吐出來了些。吐完后人也舒服了些,手撐著膝蓋站了起來,山風(fēng)一吹,頭還有點暈。周友輝已經(jīng)記不得上次醉酒是什么時候了,自從公司上了軌道后,就有人幫自己擋酒了。他揉了揉太陽穴,腳步有些輕飄,人有些不穩(wěn),要倒的時候,發(fā)覺身旁一熱,有人扶住了自己。

周友輝低頭一看,見是楊小三,才想起來之前發(fā)生的一切,心中不免多了幾分感慨,任隨自己四十多年的修為,今兒竟敗在一個丫頭身上,莫名其妙操心起了她的事。不僅如此,還為了她破了自己十幾年的金身,醉了。他忍不住搖了搖頭,但卻在搖頭的同時貪戀起那份溫暖,整個人重重地壓了上去。

沒有預(yù)料到周友輝醉了后竟然這么重,楊小三踉蹌了幾步終于才穩(wěn)住了,勉強(qiáng)支撐住了周友輝。即便這樣,細(xì)得跟火柴棍一般的小腿仍然微微地顫抖。

周友輝感覺到后,笑了笑,站直身體。

楊小三總算松口氣,問:“怎樣?”

周友輝答:“醉了?!?/p>

楊小三聽了說:“看來,吐后酒醒了不少。那剩下的路你能不能自己開回去,這里這么偏,我已經(jīng)不好打車回家?!?/p>

楊小三這么一說,周友輝才反應(yīng)過來,看看四周的環(huán)境,城市已經(jīng)在自己的腳下,遠(yuǎn)處微弱的燈火已經(jīng)提示自己到城市遙遠(yuǎn)的距離,于是轉(zhuǎn)頭大聲對著楊小三說:“你帶我到什么鬼地方來了?”

山風(fēng)吹來,卷起了楊小三的長發(fā),發(fā)絲飛揚。人在車頭昏黃的燈光照耀下,像童話故事里的人物一般鍍上一層淡金色的光芒。她站在周友輝的身旁,抬頭望著他。長長睫毛下的眼睛雖然不大,卻像有了靈性一般,閃爍著比星辰更耀眼的光芒。

眼神交匯,兩人都愣住。許久,楊小三終于開口說:“我記得你的窩不就在半山腰?”

“窩?”周友輝一聽又笑了。楊小三第一次這么近距離看他笑,原來他的五官并沒有平日里見的那么“猙獰”,這么一笑,五官柔和了下來,眼角有一些淡淡的眼角紋,眉毛有些弧度,嘴角稍稍上翹,讓楊小三腦海里想到了梁朝偉的笑。于是,突然覺得自己像只懶貓貪戀熱被窩般貪戀他的笑容了。

“你不會在臉上找茬兒吧?看得這么仔細(xì)?”周友輝問。

楊小三一下回神了,知道自己失態(tài)了,卻又不愿意輸在嘴上,于是昂著頭答:“我是在數(shù)你這位老人家臉上的溝壑,需要多少瓶面霜來填了?!?/p>

周友輝一聽又笑了。胃里的東西剛吐了,酒也醒了一半。既然到了這里,自己也不想早些回去,于是說:“既然你知道我的窩在哪里,那就麻煩你開車吧?!?/p>

楊小三見他沒有反駁自己的話,于是也不愿意再說什么,拉開車門坐了上去。十多分鐘后,到了半山腰,進(jìn)了別墅。周友輝下了車,見楊小三還坐在車?yán)餂]動,于是扶著車,頭探了進(jìn)來,問:“怎么不下車?”

“我下車做什么?”楊小三反問,“車借我一夜,我開回去,明天一早給你開到公司?!?/p>

“不行?!敝苡演x說完,心里一樂,突然有了心思逗她,于是說:“我怎么知道你會不會把我的車賣掉了,好幾百萬,交給你不放心?!?/p>

楊小三一聽,頭一昂,答:“可有的人把自己交給我這個馬路殺手,可是放心得很啊?!?/p>

周友輝笑了笑,說了實話:“這個別墅,我偶爾只是來散心住一下,平日里沒人。既然來了,空氣不錯,就坐一坐吧,等一會兒我酒醒了,再開車回市區(qū),順帶把你給捎回去?!?/p>

“這……”楊小三偷偷看了看車上的時間,已經(jīng)夜里十點,正猶豫著,周友輝已經(jīng)迅速將車鑰匙從車?yán)锇瘟顺鰜?,拿在手里,往別墅里走去。

當(dāng)楊小三氣鼓鼓地走進(jìn)別墅大門時,周友輝已經(jīng)開了燈,拿出了自己的茶具,開始有板有眼泡著功夫茶了。

楊小三坐了下來,周友輝遞了一杯給她,楊小三一仰頭全部倒了嘴里,這才發(fā)現(xiàn)茶水少得可憐,充其量只是潤了她的舌頭,于是說:“你還是給我找一大玻璃杯,倒一杯吧。如果有的話,來杯可樂就最好了?!?/p>

周友輝聽了,也不答也沒起身,而是從茶具里拿出了所有的杯子,一溜放在茶盤上,挨著仔細(xì)地倒?jié)M后,自己拿了一杯,往后倒在了沙發(fā)上,杯沿湊在了鼻子上,跟吸毒一般專注地聞著茶香。聞完了,這才慢慢地將茶喝進(jìn)了嘴里。

等他將茶杯放在茶盤上時,發(fā)現(xiàn)已經(jīng)有十一個空杯子了。

“頂級的大紅袍,被你這么當(dāng)開水樣子喝了,真是白費了?!敝苡演x嘆了一句。

楊小三聽了,眼睛一瞪,答:“一千多一瓶的五糧液,被你一口氣喝完了,還不到半個小時就全吐了,更是白費了?!?/p>

周友輝一聽,又沒忍得住笑出聲,笑了許久終于收住,停了笑聲,他抬頭見著楊小三不僅沒笑,還雙手挽在胸前,一本正經(jīng),一副不屑的態(tài)度看著他,這下好不容易忍住,又笑了出來。

“四十多歲的人了?!睏钚∪櫫税櫭碱^,“不知道的人還以為我給你下藥了?!?/p>

“你平日里說話是不是都是這個味道?”周友輝問。

“你覺得我該對你特殊點兒?對,也是,公司里每個女人對你說話估計就都沒有正常過?!闭f完,楊小三捏著鼻子,學(xué)著黃世仁見了領(lǐng)導(dǎo)后嬌滴滴的嗓音說:“周總,您好……真的是太對不起您了……”

周友輝一聽,就像被雷擊一樣倒在了沙發(fā)上,捂著腰開始大聲笑。半晌,周友輝像斷氣一般,捂著已經(jīng)有些隱隱發(fā)疼的腰部,斷斷續(xù)續(xù)地說:“不行了……不行了……”

以前就有很多人說起過楊小三說話喜感的問題,但像周友輝如此反應(yīng)過度的還是第一次見到,于是白了他一眼,問:“要不要替你打120?120不行的話,119也行?!?/p>

“你可別忙說話了,讓我先喘口氣?!敝苡演x捂著腰坐了起來,又倒了杯茶,喝了兩口說:“好久沒喝這么多酒了。茶能解酒,坐一會兒,酒勁差不多下去,可以回家了。”

“周總的酒品真的很好。”楊小三答。

周友輝聽了說:“你總算是說了一句正常的話了?!?/p>

“原來,周總都是把奉承話當(dāng)正常話來聽的?!睏钚∪f。

周友輝一聽又笑了,扯得腰有點疼,于是皺了皺眉頭說:“才夸你一句,尾巴就露出來了。我來了興趣,你是怎么評判我酒品好的?”

“記得以前接待一個客戶,喝醉了,我送他回家。于是我問他,你家在哪兒?你猜他怎么回答的?”見周友輝搖了搖頭,楊小三繼續(xù)說:“全A市到處都是我的家。所以周總您起碼還知道哪里是你的家,你說酒品不好么?”

周友輝又忍不住笑了笑:“我當(dāng)你真是在奉承我,結(jié)果還是在損我。我發(fā)覺你很喜歡損人,這種性格在如今的社會很難有上升空間的?!?/p>

“錢多有錢多的花法,錢少有錢少的花法。像你住這么大的停尸房也好,我住我的小閣樓也罷,外人見了肯定說你比我幸福??扇魡栕约?,還指不定誰幸福?!睏钚∪?。

周友輝聽了來了興致,柔和的燈光下,看著這個跟自己女兒一般大的女孩,心中竟有些雀躍,他明白了,他渴望跟她聊天,譬如現(xiàn)在,他很希望能夠聊上一整夜。于是他一邊慢慢地泡茶一邊饒有興致地問:“你這人倒是真應(yīng)了我兒子那句話,骨骼精奇,異于常人。一般人喜怒哀樂都會溢于言表,當(dāng)然也有很多場合需要掩飾下自己的情緒,但多數(shù)情況下,人開心了總會笑,傷心了總會哭。你倒是好了,不笑不哭的。”

“我只是覺得哭會傷自己的身體,讓別人痛快,不值得?!?/p>

“那笑呢?”周友輝問。

“笑,我當(dāng)然有笑,只是沒機(jī)會見著了。”

“你平日里說那么多的笑話,怎么自己就沒有笑?”周友輝問。

“那很好笑么?”楊小三盯著周友輝,“只能說明一點問題,你笑點太低了。”

周友輝聽了點了點頭說:“原來如此,看來我要努力鍛煉鍛煉提高下笑點了,不然根本就沒法跟你聊天,怕是這么聊上一個小時,你就真該打120了。”

楊小三聽了也沒答,伸手從茶盤拿了一杯茶,仔細(xì)喝了一小口,果然現(xiàn)在這么細(xì)細(xì)品味下,茶香真的很濃郁。雖然楊小三不通茶道,卻也陪客戶去過些茶苑,懂得皮毛。如此濃郁的味道,不僅跟茶的品質(zhì)有關(guān)系,還跟泡茶的人水平也有關(guān)系??磥?,周友輝精于此道。

“家里怎樣了?”周友輝突然問,可剛一問完,就想到了那一句火腿腸,想著自己是不是該問一句,火腿腸保住了沒?這么一想,又笑了。

楊小三一看他的表情,倒覺得他真的在自己的痛處上建了樂子了,于是閉口不答。周友輝反應(yīng)過來自己的失態(tài)了,趕忙地道歉說:“不好意思,其實一開始我真的是正兒八經(jīng)地關(guān)心你的,可一開口,就聯(lián)想到那天電梯里的火腿腸了?!?/p>

說完,他又忍不住笑了。

“那就謝周總關(guān)心了,人都跑了,這會兒定是跟女朋友在一起了。”楊小三說完,眼神一淡,想起了當(dāng)年跟丁聰戀愛時,好些人都告訴她這個人沒什么前途,而當(dāng)初自己就看重了他沒有戀愛的經(jīng)歷,就匆忙抓住?,F(xiàn)在想來,當(dāng)初自己的想法幼稚得可笑,于是一句話不經(jīng)意地說出了口:“以前以為沒有戀愛史的男人靠得住些,現(xiàn)在證明,同樣是靠不住?!?/p>

周友輝聽了楊小三獨特的觀點,于是問:“沒想到你會這么在意過去,這方面男人在意得多,女人反而在意得少?!?/p>

楊小三一聽,嘴一抬,答:“你不也說火腿腸么,起碼那包裝紙是我自己來扯掉?!?/p>

周友輝一聽,又如雷擊般倒在了沙發(fā)上,剛吞進(jìn)嘴里的茶水噴了一身,他捂著腰在沙發(fā)上抽笑起來。周友輝感覺腰上一陣陣地酸痛,算是徹底廢了。

時間在沉淀男人的浮躁,卻也在同時平添了女人的浮躁。這也許就是婚姻的第一道傷口。楊小三在十二歲那年父親就已經(jīng)去世,身邊圍繞的通常是同齡男人,很少遇到比自己大一倍的男人,即便遇到了,那代溝也比那臺灣海峽還要深,說不上兩三句話就沒了興趣,而周友輝卻不一樣。這個世界上溫文爾雅,博學(xué)多才的人多的是,但像周友輝一般,同時有謙卑虛心、不驕不躁的氣度的人,真的是難能可貴。

這一夜,兩人聊了很多。周友輝第一次發(fā)現(xiàn)自己在女人面前原來話可以這么多,楊小三第一次發(fā)覺自己在男人面前如此有吸引力。

一直到了凌晨,由于鐵觀音的原因,兩人沒有睡意,時間過得很快,一眨眼三個小時就這么過去了。茶泡了好幾泡,盡管周友輝有些不舍,還是起身說:“差不多了,酒也醒了,我送你回去。”

楊小三聽了,點了點頭,跟著起了身。

周友輝發(fā)動了車,楊小三坐了上來。夜里的山里安靜得異常。工業(yè)化發(fā)達(dá)的A市只有在這山里的夜晚才能得到片刻的寧靜。漆黑的路上只有周友輝一輛車慢慢在行駛。車燈下樹影婆娑,山風(fēng)微涼,周友輝擰開了音樂,好車配的好音響播放出小提琴輕音樂,飄蕩在空氣中,再摻雜了周友輝身上余下的淡淡的酒味,一切犯錯該有環(huán)境要素一應(yīng)俱全。就因為如此,兩人竟然誰也不敢開口了。

一直開了十多分鐘,快下山時周友輝終于開了口問:“一個人???”

問完后,他當(dāng)即就后悔了,可是話已經(jīng)說出了口,只有硬著頭皮生硬地補(bǔ)充了一句:“你別誤會了,我是怕這么晚回去,你家里人會不會有意見了?!?/p>

楊小三聽了,忽然間覺得很累,雖然周友輝問了一句不適宜的話,畫蛇添足灑了把鹽,但此時的她也不想跟周友輝抬杠,說:“房子是他單位分的,講資歷,所以只有六十多個平方米,一直覺得很小,努力著存錢尋思著換個大點兒的,可現(xiàn)在每天回去,我都覺得大得很,空得很?!?/p>

周友輝聽了,心里有些酸,平日里總有話應(yīng)對的他,卻一時想不起來用什么安慰。

楊小三手撐著頭看著窗外,繼續(xù)地說:“家里有生命的東西就我一個。所以前些日子我就在網(wǎng)上發(fā)了個帖問,男人跑了家里養(yǎng)點什么才好?結(jié)果天上飛的地上跑的水里游的,什么狗啊貓啊鳥啊魚啊都有,我沒一個滿意的,想想自己都這么寂寞了,平日里工作又忙,真養(yǎng)了它們,不又平添了個寂寞的生靈。不過,最近有一個人的回復(fù),倒是入了我心。”

周友輝來了興趣問:“他建議你養(yǎng)什么?”

“養(yǎng)男人。”楊小三答,“可我回頭一想,一則費錢,二則費心,三則弄不好還得費眼淚。想想就打消了這個念頭。”

聽楊小三如此一本正經(jīng)地分析這個略帶調(diào)侃的話題,周友輝礙著楊小三的心情,憋著沒有笑,其實心里已經(jīng)笑成了內(nèi)傷,于是半晌后,他深吸了口氣,沉著語氣說了一句傳統(tǒng)的安慰話:“舊的不去,新的不來,你這么年輕總會找到更好的。他離開你,怪他沒福氣。一輩子跟你在一起,天天都能笑口常開,活個一百歲也沒問題。”

楊小三轉(zhuǎn)頭看了周友輝一眼,說:“憋得這么辛苦吧,我知道你想笑,要笑就隨便了,反正我已經(jīng)見慣了笑話離婚人的。”

楊小三這么一說,周友輝反而笑不出來了,思想了許久說了一句:“總會過去的?!?/p>

楊小三聽了沒有答,頭靠在玻璃窗上,呆了。兩人都沒再說話,半個小時后,楊小三到了家,周友輝開車回了自己家。

別墅里,燈已經(jīng)滅了,周友輝洗完澡上床時,已經(jīng)凌晨三點多了。剛上床,彭惠琴醒了,迷糊地責(zé)問他怎么才回來。周友輝答了一句有個應(yīng)酬,彭惠琴也沒多問,翻個身睡著了。而周友輝躺在床上,卻遲遲沒有睡著。楊小三說的每一句話,此時在他的腦海里都成了幻燈片,每一張都耐人尋味。

漆黑中,他完全沒有注意到,嘴角的笑容從開始想她的一瞬間就一直沒有停過。他完全沒有想過在人生的第四十六個年頭,戀愛才剛剛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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