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滅絕劍譜
他的同伴與他死得幾乎不分先后,南宮或的劍像魔鬼一般從他的劍氣中穿過,然后把一抹冰涼留在了他的喉間。
他想發(fā)出點什么聲音,卻發(fā)覺連這一點他都已做不到了,他的喉管已被南宮或一式“晴天霹靂”削斷!
他的喉底只能發(fā)出一聲低低的咕嚕聲,那不是聲音的震動引起的,而是他的氣管通氣時,氣流與洶涌而出的血沫相沖撞形成的聲音!
然后,他便無知無覺了,他的尸體倒下時,重重地砸在先他一步而去的那個同伴的尸體上。
也不知黃泉路上,他能不能追上他的同伴。
剩下的兩個人那本是淡茫的眼中,終于有了驚懼之色,但他們沒有退卻,也許,真的如他們說的那樣,他們與南宮或之間,不會有第三條路可走,要么是他們死,要么是南宮或倒下?
南宮或的劍身平平而握,他冷冷地道:“你們可以走了!”他的神情告訴他們,他所說的是真的。
但那兩人卻齊齊搖了搖頭。
南宮或長長地嘆了一口氣,便在此時,他的“后羿劍”帶著一種刺骨的冰冷,幻成奇異的冷芒,如一縷沒有實質的輕煙般卷向那兩個人!
二人一咬牙,他們的身軀已以驚人之速撲出!
但他們所撲的方向卻是不同的,一個撲向南宮或,另一個卻是撲向窗邊一個小柜子!
南宮或一愣之下,什么都明白了!
“滅絕劍譜”的第六部分,一定在那個柜子里!而這兩個青城劍客,定是見南宮或的武功遠遠在他們之上,便已決定以一人為掩護,另一人將“滅絕劍譜”帶走!
他們不知道,他們如此計劃,只是加速了他們的死亡。
擋在南宮或身前的人著實驍勇,他的劍法已完全違背了常規(guī),竟然全然不守,而是只有攻勢!
如此一來,南宮或若是為了自保而耽擱少許時間,那么另一個人便可以將“滅絕劍譜”帶走!
甚至,南宮或的劍如果插入了他身前這個人的身體內,對他來說都是一件好事,因為劍身在對方的體內的穿插同樣需要時間。
南宮或不愿被對方這看起來極為愚蠢,卻又極為實用的方法所困住,而導致前功盡棄!
他輕叱一聲,身子與他的劍拉成一條直線,向擋在他身前的人直射而去!
他的劍似乎已凝結了,在他的身上竟然毫不震顫,便那么直接地向前筆直射將而出!
此時,另外那位劍客已掠至柜子前邊,一掌擊去,那柜子立刻四碎!
奇怪的是,柜子的碎裂聲中,還夾著另外一種聲音!那也是一種碎裂的聲音,但不是木質的聲音所能發(fā)出來的,似乎,那是人的骨骼碎裂開時所發(fā)出來的聲音!
但他已無暇顧及了,碎木飛散之后,他已看到了躺在柜子底上的那本薄薄的書!
他知道只要保住這本書,便等于保住自己的命了,所以一見此書,他的手便以極快的速度向那本書抓去,似乎他要去抓的是將要飄離而去的生命!
他的手果然順利地抓著了那本書!
但只見他的手抓住而已,并不等于他的人也抓著了書!
因為,便在此時,他的手已經與他的身軀分離開了!
當他想用力提起書時,才發(fā)現(xiàn)這讓他驚駭欲絕的一幕!
他的那只左手抓著那本書,躺在柜子底下!
只有那么極為短促的一愣,他的另外那只手已經再次向那本書抓去。
甚至,連他自己都知道這種努力是徒勞的了,但即使知道這一點,他也不得不去試一次。
情況比他想象的還要糟,在他的手還未伸出一半的距離時,便已離開他的身軀,跌落地上了。
雙臂之血如噴泉般噴涌而出,他的臉色在那一瞬間,便已蒼白得可怕了。
這不僅僅是因為失血,更多的是因為絕望!
一種絕望般的恐懼抓住了他的心!
然后,他的身后便閃現(xiàn)了這個讓他絕望的年輕人!
他走到那只柜子前,斯斯文文的彎下腰,拾起那本書,因為還有一只手緊緊地抓在上邊,所以他費了一番周折。
青城劍客不明白為什么他的同伴怎么連那么短的時間也堅持不住!
他轉身向他的同伴那個方向望去時,他的臉色已不僅僅是蒼白,還有一種淡淡的綠色,那不是血液的顏色,而像是膽汁被嚇破了之后,沿著血管流到臉上而呈現(xiàn)的一種顏色!
他看到他的同伴已成了兩半。
確切地說,他的同伙已被南宮或一劍劈開了,是從頭到腳齊齊剖開的,兩邊極為對稱,似乎南宮或是一個極有經驗的屠夫一般,而他同伴是屠夫刀下那頭可憐的豬!
無疑,這是一劍之功!因為時間不可能容許南宮或有更多的動作來實現(xiàn)這個結果!
他的心中甚至升起一種僥幸之感,他覺得自己的下場比起他的同伴來說,無疑是好一些。
血越流越多,到后來,本是徹骨之疼已不存在了,因為他的神經已被巨痛壓迫得麻木了。
他只是感到很冷,冷得他一陣接一陣地打哆嗦,那是他的血液離開他之后所帶來的后果!
不知為什么,他卻不愿意就此倒下,也許,他還想看看這個讓他有如遇到鬼魅般感覺的年輕人。
南宮或捧著那本書,看了片刻,輕輕地嘆了一口氣,然后他掏出了他的火折子。
青城劍客驚疑地看著他,他不知道南宮或要干什么,也許,他已猜出了一點,但他不敢相信那會真的!
“嚓”的一聲,南宮或打著了火折,然后將火絨引燃,火焰不大,在寒風中跳躍著。
南宮或將這跳躍著的火焰伸向了那本書,那本記載著千古武林奇學的書。
青城劍客木立在那兒,便如一只木魚一般,他那瞪得老大老大的眼睛表明了他的驚訝!
這年輕人,莫非瘋了?把這樣一本天下武人視如至寶的書就這樣化為灰燼了?
“滅絕劍譜”已被引燃,火焰不大,發(fā)出一種淡綠色的光焰,在無息無聲地越來越大。
南宮或的手已感受到了那份灼熱,他用劍尖挑著。
青城劍客終于支撐不住,他的身子向前直撲而下!
事實上,他只是失血過多而死的,如果有人及時地為他包扎——如果他還有一只手的話,那么他便不會死。
南宮或看了看倒下來的青城劍客,又繼續(xù)他的事情!
終于,最后一點紙張也已化為灰燼了,一陣風從門外灌了進來,這團灰燼便如灰蝴蝶般飛舞起來!
南宮或站起身來,長劍入鞘,在屋子里默默地站立了一會兒,才向屋外走去。
屋子外面站立著的人已經不多。
“落日劍”卓一然、唐萬千、兩個金衣人、阿金,及五個不知哪個門派的弟子。
而青城派的人更少,只有墨山水及青云堂堂主金殺,青風堂副堂主古傷,以及三個青城派的普通弟子!
現(xiàn)在是“落日劍”卓一然、唐萬千及阿金三人圍斗墨山水,而兩個金衣人則與那五個不知川中哪個門派的弟子一道,將青城派的三個弟子及二位堂主圍住惡斗。
唐萬千似乎已經受了傷,所以身形有點滯納,好幾次都是卓一然將他救下,而阿金卻是只顧一味地向墨山水進攻,根本不去顧及他人。
三人圍攻墨山水,根本占不了上風,倒是唐萬千,喘氣之聲越來越粗重,看來,唐門的武功,全押在一個暗器上了,暗器一用光,武功便大打折扣。
倒是兩個金衣人與那青城派堂主之戰(zhàn),輕松了許多,本來金衣人這邊人數(shù)要多于對方,何況金衣人的武功又在二位堂主之上!
所以青城派的五個人,已是險象環(huán)生了!
但青城派的人能夠同時與阿金的人及川中十三派的人物對抗到現(xiàn)在,也算是極不容易了,若不是甘十四的火器發(fā)揮了作用,恐怕結局就不是這樣的了。
只是,那個大呼小叫的甘十八以及他的十八兄弟已經全部戰(zhàn)死!
南宮或一跨出小屋,便聞到了刺鼻的血腥味!
也許,今夜,在青城的死人,已有千人之上吧?
甘十四引燃的火燒到現(xiàn)在,已經漸漸小了,而南宮或點起的火,不知什么時候也開始弱下去了,基本上只有靠南邊的那幢房子還在燃燒,但看樣子,它的火勢也不會向別的屋子蔓延過去的。
只是,奇怪的是,為什么戰(zhàn)至現(xiàn)在,為何青城中的其他武林中人并沒有趕來助戰(zhàn)?
如果再來一批青城人的話,那么局面將是向青城派這一邊倒了。
也許,墨山水先前以為勝局已定,所以說了一些得意忘形的話,恰好被并非青城派的青城人聽到了,看出了他的狠毒陰謀,才不出手相救的?
也許,是他們早就已看出了墨山水的內心?
無論如何,這對南宮或來說,都是一件好事,要不然,得手恐怕就沒這么容易了。
“滅絕劍譜”第六部分已毀了,下一步,便該是為皇甫小雀向墨山水討還血債的時候了。
南宮或慢慢地向墨山水走了過去,他不急于出手,是因為他要看清墨山水的武功,看清墨水山的劍術!
墨山水的劍術幾乎沒有破綻,否則,他也無法在“落日劍”卓一然、阿金、唐萬千這些頂尖高手的聯(lián)手合擊之下,仍能從容應付。
南宮或看出了墨山水的劍術極為簡單,不!不應說是簡單,而應是簡練,他的劍法,將青城派所崇尚的墨子精神全面融入了一招一式之中。
他的招式中,沒有多余華麗的東西,每一動作都是直接地為了同一個目的:把劍扎入對手的胸膛!當然,還有咽喉!
但如果能扎中胸膛,那么他決不選擇咽喉,因為咽喉的面積太小,遠遠比不上襲擊前胸成功的機會大!
這個也是墨山水的劍法之特點。
一切,都盡可能地取直線!
一切,都要務求有效,直接!
而這樣的劍法,才是真正殺人的劍法,而不是用來觀賞的劍法。
當南宮或走向這邊時,墨山水的神色大變!
他沒想到他的四個守衛(wèi)“滅絕劍譜”的人,竟然不能將這個年輕人截殺!甚至,連傷都沒有傷著他!
他不認識這個年輕人!也正因為不認識,才更讓他吃驚不??!他不明白怎么江湖中一夜之間便冒出這么多年輕好手!
阿金這樣一個年輕的女孩,卻有一身極為精湛的刀法,本已讓他吃驚不小,而南宮或能在這么短的時間內,從那間小屋中全身而退,則更讓他吃驚異常。
南宮或沒有傷亡,那么他的四個弟子一定是死了,因為他知道他們別無選擇,只有戰(zhàn)斗到死!
他們死了,那么那本“滅絕劍譜”豈非已落入了這位年輕人的手中?
但奇怪的是,這位年輕人得手之后,為何不攜帶著他的書避開,反而朝這邊走來?
莫非,他是有恃無恐,自信一定勝得了我?
一股憤怒的火焰與一股寒意同時從他的內心升起,他的臉便有些變形了。
△△△ △△△ △△△
墨山水見了南宮或之后,已無心再戀戰(zhàn),他要迅速從卓一然、唐萬千及阿金的合圍中殺出來,然后騰出手來對付南宮或。
一聲冷哼,他的那把本是很樸素的劍突然顯得格外奪目與不凡,它的實體與它所幻成之影,組成呼嘯的光華,有如碧光之濤,它變幻著,交織著,飛舞著,或是凝然成形的,或是虛幻無形的,都以千奇百怪的影像聚合分散,在眨眼之間,映成各種異態(tài),兇猛地卷罩向唐萬千!
他選擇了唐萬千,是因為他已看出唐萬千是三人中武功最弱的,而且唐萬千還受了傷,所謂攻敵之薄弱,方可各個擊破,這正是現(xiàn)在墨山水所用的策略!
唐萬千的神色一變,他所用的兵器是一對短槍,一驚之下,他急忙雙足一頓,身體向后倒掠的同時,短槍在他的身前縱橫交織如網!
墨山水的身軀竟如影子般緊隨而上,他的劍以驚人的速度向唐萬千的身子不斷地靠近!
唐萬千武功本就在墨山水之下,加上他又受了傷,身手已大大慢于墨山水,眼看墨山水的劍尖已經在他的身前不及一尺遠之處閃爍著奪人魂魄的光芒時,不由大駭!
而此時,阿金正在他的一側,只要她攻出一刀,便可以將唐萬千救下。
但阿金根本沒有要出手的意思,她只是將自己的周身護得水泄不通。
如果僅僅對于她個人來說,她的選擇是正確的,因為墨山水的這一招太為凌厲了,幾乎沒有能硬接的可能。
但如今她與唐萬千、卓一然本已是算捆在一條線上的蜂蜢,誰也跑不了誰,一損俱損,一榮俱榮!
在這種情況下,她如此明哲保身,則有些過于自私了。
唐萬千見她如此,不由又驚又怒,但現(xiàn)在已不是驚怒之時,他立即強提體內真力,身軀憑空向后斜斜掠出了半尺多!
便是這個半尺的距離,他已完成了他的一個動作:以極快的速度把他的一根短槍向墨山水的身后擲去!
短槍的速度極快,快得不可思議,挾起了“咝咝”的破空之聲。
但它再快,也是襲向不存在任何實體的地方,那兒只有一片空氣!
眾人都吃了一驚,誰也不明白唐萬千此舉的目的,眾人都以為他是被墨山水這致命的一招嚇壞了,才出了這么一招古怪之極的暈招!
墨山水也是有些吃驚,但吃驚歸吃驚,他的劍卻是絲毫沒有慢下來!
“當”的一聲,唐萬千的那根短槍已被他一劍封開,而他的劍仍是去勢不減,徑取唐萬千的胸前!
唐萬千的力道已用老了,根本無力再閃避,所以他現(xiàn)在的樣子看上去便有點像是在等著墨山水把劍插入他的心中一般。
墨山水的劍果然便那么劃開唐萬千的衣裳,插入唐萬千的肌膚!
但就在此時,墨山水突然察覺他的身后有利刃破空之聲,而且聲勢極為凌厲!
同時,他又聽了幾聲駭然的驚叫聲!
他的劍只要再遞進二寸,那唐萬千便是黃泉道上的人了。
但他知道自己已沒有機會再把劍遞進二寸了,除非他拼著讓身后的利刃扎個透穿!
這種買賣,他是不會做的,所以他的劍在深入唐萬千的肌膚之后,立即又以極快的速度撤了出來,反手向后揮出一劍!
“嗆”的一聲,不知什么兵器被他格出十數(shù)丈之外!
當墨山水借此一劍轉身來時,他尚能看到那件兵器飛掠出去時的影子。
那,竟然是唐萬千的那柄擊向虛無空氣的短槍!
太不可思議了,莫非這桿槍竟是有靈性,會轉彎不成?
不錯,唐萬千的短槍是會拐彎的,因為他竟將諾大的短槍以“鐵筷子”這種暗器手法飛擲而出,其力道扣得極為奇妙!
如此將長逾二尺的短槍作為暗器使用,而且使用得如此神出鬼沒的,普天之下,大概也只有唐萬千一人。
唐萬千以此一招總算救下了自己,但他仍是已身受重創(chuàng),胸口不停地涌出鮮血來,他用手一摸,血便從他的指縫中滲出來!
墨山水發(fā)覺背后的冷風竟不是人襲擊,而是唐萬千的短槍時,立即要轉身再向唐萬千攻去,但此時卓一然已經趕至,將他攔住了。
唐萬千氣惱阿金見死不救,對卓一然叫道:“卓……卓大俠,我們又何……何必淌這潭渾水?讓他們青城雜種與邪教這些王八羔子狗咬狗吧!”
他受的傷顯然不輕,說話已顯得困難,但他對墨山水、阿金都是憤恨已極,于是即使是再痛,他也要咬著牙將話說完!
這種提議,對于現(xiàn)在的墨山水來說,當然是求之不得,因為他現(xiàn)在已無法實現(xiàn)將邪派人物及川中十三門派一網打盡的計劃了,無論是誰,現(xiàn)在都可以安然撤身的。
而現(xiàn)在的關鍵,應該是對付那陌生的年輕人,奪回自己的“滅絕劍譜”。
當下,他對卓一然的攻勢立刻一緩,他希望“落日劍”卓一然能夠聽從唐萬千的話。
但卓一然卻道:“怎可如此?那甘十八大俠,傅幫主及其他諸位川中朋友豈不是白死了?”
唐萬千實在不愿與阿金這樣的人并肩作戰(zhàn),便又道:“那我們自可先站在一邊,看……看這些禽獸斗個你死我活,那時……那時我們再坐收漁翁之利!”
阿金的性子也真古怪,她竟然冷哼一聲:“貪生怕死之徒就趕快走吧,沒有你們,我照樣拿下墨山水!”
卓一然聽她如此一說,臉上便掛不住了,冷冷一笑,長劍一撩,逼退——實際上也是墨山水自愿退出一步——后,雙足一頓,身形向后飄然掠去!口中道:“且看你這狂妄的丫頭如何個不貪生怕死!我這貪生之徒,要先歇著了?!?/p>
說罷,他真的與唐萬千并肩而立,作袖手之旁觀!
如此一來,變成阿金一人獨斗墨山水了,她立即險象環(huán)生。
墨山水卻竊喜不已,他最擔心的是南宮或與唐萬千、卓一然、阿金四人對他呈合圍之勢,現(xiàn)在這種情況已不可能出現(xiàn)了。
壓力一減,他的劍頓時氣勢大增!
一溜青瑩瑩的冷芒,從他的手中之劍閃射而出,“當”的一聲,立即將阿金的刀磕開,火星四濺。同時,他一挫腕,劍鋒順勢而下,身形暴閃,人已如鬼魅般閃至阿金的身后。
“嗖”的一聲,他的劍劃空而出,將空氣劃得“噼啪”作響,抖出兩溜眩目的銀芒,強勁又雄渾地反卷而上!
阿金嬌嘯一聲,身子如同全然沒了骨頭一般向后折去,竟貼地飛起!
銀芒交織,阿金單刀在地上一點,人便如狂風中的一片枯葉般飄然掠起,身形在空中拉出一道優(yōu)美的弧線!
弧線閃向墨山水的兩側!
墨山水冷笑一聲,袍袖拂舞處,人已如一具能噴射光體之劍,他的劍在他身側閃如光雨般射出!
這種光雨的尖銳,讓人有一種割肉濺血之感!
阿金從那破空之聲中聽出這一招的凌厲,哪敢硬接?強提真力,在空中憑空一扭身子,全身立即彎曲如弓,而她的刀已寒芒迸身,全力護住自己!
墨山水越逼越緊,他的一招未湊效后,立即再次騰掠,身隨劍走,像是一條流星的泄尾,猝撞而至!
眨眼之間,似是一彎新月浮升!蒙蒙的光華反射于周圍每一個人的眼中,臉上。
這是阿金的刀!
所有的人都暗自為這一刀暗暗叫好,甚至包括唐萬千!
但這樣鬼神莫測的一刀竟未能得手!
但見墨山水雙腳互一點,人便倏然拔升數(shù)丈,手中之劍刃如毒蛇吐信,顫晃不定地準備迎接阿金這凌厲的一擊。
在刀劍即將接實的那一瞬間,墨山水的劍突然疾收,身子一挫,他的劍便繞體飛旋,形成如一團急旋之銀色水渦一般。
這是一招必殺之招!
金鐵交鳴之聲不絕于耳!
一聲輕哼,阿金的身軀似乎已全然失去力道般向后飄飛!
眼看她就要摔在地上時,才見她的刀以快得不可思議之速度向地上疾然一插,同時刀尖一挑!
她的人借這一插之力,安然著地,而她的刀在地上一挑,已挑起一塊雞蛋大的石子,呼嘯著向她身后飛去。
她的身后,有墨山水乘勝而上之劍。
“當”的一聲,火星四射,那塊雞蛋大的石子已被墨山水一劍削成兩半!
而后便仍是筆直點射現(xiàn)在已是一臉蒼白的阿金!
阿金的身形開始有些不穩(wěn)了,她一言不發(fā),目不轉睛地看著墨山水席卷過來的劍!
她已經不可能再接下這一招了,因為她的胸前已被拉出了一道長長的口子。
每一個細微的動作,都將給她帶來如刀割鋸裂般的痛苦,她又如何能提運真力,接下墨山水勢在必得之招!
一道血光沖天而起,一只胳膊連帶著小半個頭顱飛揚而起!
但倒下的并不是阿金,而是一個金衣人!
原來,此時,兩個金衣人已與五個川中十三門派的人一道將青城派的二位堂主及三個青城派劍客殺死,而他們自己也只剩下兩個人了——一個是方才已死的金衣人,一個是不知什么門派的普通弟子!
事實上,那名弟子已是殺得暈頭轉向了,從邪教中人開始沖殺開始,他先是與邪教中人浴血奮戰(zhàn),后來突然又受到了他們的盟友:青城派的襲擊,接著便成了他們與邪教中人聯(lián)手對付青城派,他的身上已是傷痛累累了,既有邪教中人在他身上留下的傷,也有青城派的人在他身上留下的痕。
現(xiàn)在,他已氣息浮虛了,一直以來,是求生的本能在鼓舞著他使出所有的力氣,不斷地砍殺,不斷地閃避,無數(shù)的人在他身邊倒下了,既有他的同伴,也有他的敵人,而他竟一直未死!
這一點,連他自己都不敢相信!
現(xiàn)在,似乎暫時已沒有什么人會對構成威脅了,他心中的那根弦一松,人便如被抽了筋骨一般頹然坐于地上,再也支撐不起來了。
極目四望,他的掌門人已死了,他的同門師兄弟也死了,血肉模糊的尸體躺了一地,他自己現(xiàn)在所坐的地方,四面都有尸體,有一個正面對著他,眼竟還未合上,便那么木木地看著他。
他當然不會害怕,無論是誰,從這樣一場廝殺中過來了,都已不再會害怕,當?shù)秳o數(shù)次地從你身邊擦過后,你還會再害怕嗎?
他就那么傻傻地坐在那兒,看著場上還站著的幾個人,他不知誰贏了,也不知道誰輸了,甚至,他不知道究竟誰跟誰是朋友,誰跟誰是敵人。
他只能分別兩種人,一種是死人,一種是活人,他知道自己現(xiàn)在還是屬于后者。
這便很好,活著真好——他由衷地暗暗想著。
一陣陣困意向他襲來,他的雙眼開始朦朧起來,長長地打了一個哈欠,他的身子便向后倒去,倒去,最后,他竟就那么枕著一具尸體,沉沉睡去了。
此時,院子里站著的人已不多了。
阿金既不是站著,也不是躺著,她是坐著,現(xiàn)在她已成為孤家寡人了。
她沒有死,首先是因為她手下的金衣人救了她,但金衣人只能救得了她一時,在金衣人倒下之后,她仍得面對墨山水那把劍。
現(xiàn)在,則是南宮或救下了她。
事實上,當南宮或逼近墨山水之后,墨山水便已不再準備向阿金出手了——至少,暫時他已不準備出手。
因為,他已斷定“滅絕劍譜”的第六部分已在南宮或的手中,而南宮或既然奪得劍譜之后,不但未離去,反而向這邊而來,那么他必定是有驚人的武功,如此一來,自己與他對陣,未必能贏。
如果不能贏,那么自己必定要借機遁走,之后再侍機復仇,而那時,多一個阿金所在的邪教,便多了一個紛擾南宮或的人,他知道阿金這一伙人正是沖他的劍譜而來的,如果她們知道劍譜在南宮或手中,她們一定不會放過南宮或的。
雖然阿金對南宮或構不成威脅,但阿金后面的人定是更為厲害,那時,便夠南宮或喝一壺酒性極烈的酒了。
如果自己能取勝的話,那么再來殺這個已重傷了的阿金,那是不費吹灰之力的。
連他自己都為這樣周詳?shù)挠媱澏湴痢?/p>
南宮或默默地走近墨山水。
他的手伸進懷里,似乎在掏著什么,墨山水警惕地看著他。
終于,南宮或將東西掏出來了,卻是一瓶金創(chuàng)藥,那是阿羚在他臨走前送給他的,他一直沒用上。
他看也不看,將那瓶金創(chuàng)藥扔向阿金。
他的力道扣得很好,藥瓶落于阿金的身邊,蹦了幾下,竟未破碎。
南宮或淡淡地道:“外用、內服均可!”
阿金有些吃驚地望著他,眼中閃出驚疑之色,終于,她還是將藥服下了,因為她知道南宮或如果要殺她,根本不用費如此多的周折,她已無任何反抗之力,而殺了她這樣一個邪教中人,根本不會有人同情的。
她沒有說謝,因為她不知道南宮或為什么將藥給她,說不定,南宮或是有所圖吧?
不但她吃驚,所有的人都吃了一驚,因為他們沒想到南宮或會給這樣一個邪教的女人金創(chuàng)藥,看樣子,他與阿金并不是同門中人。
“是不是他已被阿金的美色迷住了呢?”唐萬千如此想到。
南宮或絲毫沒有留意眾人的各種古怪想法,他已在墨山水的面前站定。
兩人默默地對視著,雙方都在對方的眼中看到了一種桀驁不馴,不同的是,南宮或的眼中還有憤怒的火焰!
墨山水沉聲道:“那本劍譜已在你手上?”
此言一出,阿金神色一變!
而唐萬千與卓一然卻是一頭霧水,他們不明白為什么墨山水會突問此言,他們根本不知道什么劍譜,更不知道這一場戰(zhàn)斗,本就是因為那本劍譜而起的!
南宮或搖了搖頭,道:“不,我將它燒了。”
墨山水不由笑了,似乎他看到了天下最好笑的事情,他指著南宮或道:“年輕人,你可莫把我當作三歲小孩來哄!”
南宮或平靜地道:“我說的句句是實!”
墨山水怔怔地看著他,就像看著一個傻瓜:“為什么?你好不容易得到它,卻又將它燒了?”
南宮或道:“受人之托,忠人之事,何況,那樣的書,留在世上也是一個禍害!”
“受人之托?受誰之托?”
南宮或沒有回答,他從腰中掏出了長孫無影的那塊像一朵浪花形狀的玉來,攤于手中。
墨山水的神色大變!他驚惶地望著南宮或,道:“他……他沒有死?”
南宮或冷冷一笑,道:“至少,在你沒有死之前,他是不會死的!”
墨山水道:“這本書是他托付在我這兒,一切是他自愿的,我替他保管了二十年,無論如何,總有功勞,他反倒恩將仇報!而你,卻是又助紂為虐!”
南宮或緩緩地道:“你別激動,他并沒有讓我來殺你,他只是讓我來將這本劍譜毀去而已,殺你,是我自己的主意?!?/p>
“什么理由?”
“為了一個人,一個女人!‘刀尊’皇甫皇的女兒!”
墨山水的神色中閃過一絲驚惶,但轉眼即逝,他一臉茫然地道:“皇甫皇的女兒?我根本就不認識她,你又怎么將我與她扯上?”
他的驚惶之色,沒能逃過南宮或的眼睛,他立即斷定“殘紅裴鶯”所說的一切都是真的,立刻有一種無邊的憤怒在他的心中彌漫開來!
他的目光如刀刃一般冷了,聲音更是涼意徹骨:“她瘋了,這是你的罪過,你所做的事情,比禽獸還不如!而你所做的一切,只不過為了得到她身上的那本劍譜!可惜,你還是沒得到,卻換來一個要殺你的人!”
墨山水突然笑了:“你以為你真的殺得了我嗎?我與你磨了這么半天牙,只不過是為了恢復我的體力,現(xiàn)在,你該開始后悔了吧?那種后悔,已經遲了!”
南宮或道:“你不用打主意讓我失去理智,你太低估我了,我有足夠的耐心陪你玩下去,直到你死!”
墨山水的笑容僵在臉上,他這才感覺到南宮或是個極為可怕的人,盡管他還沒有出手,但他的鎮(zhèn)靜與理智,已是他這樣年輕一輩中少見的人。
兩人都鎮(zhèn)靜了下來。
南宮或側身而立,他的衣襟在獵獵飛揚,他上身的破衣衫更是如飛舞著的亂蝶!
他的神色極為冷靜,那是一種要找一個地方,將他的劍插進去的冷靜,他有足夠的耐心找到合適的地方,無論花多少時間。
他的劍沒有出鞘,但他已感覺到他的劍在輕輕地跳躍著,已有一種臨戰(zhàn)前的亢奮!
墨山水的發(fā)髻不知什么時候已散開了,長長的發(fā)拂于他的肩上,讓他有了一種可怖之感,他的神情是一片木然,麻質長袍在風中微微地飄揚著。
南宮或知道生平罕遇的勁敵就在眼前,他的全部身心都處在一種高度的緊張狀態(tài),全身便如一張已經繃緊了的弓一般。
而事實上,這恰恰是南宮或的不足之處,他尚還沒能做到真正的舉重就輕的大家風度。
驀地!
墨山水的身形暴起三丈有余,當人們的視線追攝及他拔高三丈之上的身形時,影子還在空中凝形,他的人已如一抹無法捉摸的輕煙一般閃到南宮或的背后!
他的劍如一道幽藍迸射的光華,猝指南宮或的后背!
南宮或的身形突然斜偏!但見他的腰身一俯,人已如鬼魅般拉起一道淡淡的影子,閃至墨山水的身后!
一招“天花亂墜”,他的劍已在間不容發(fā)的彈指之間,作了四十二次的突刺收縮,劍刃在墨山水身則縱橫交錯成無邊的光雨,狂卷急泄!
墨山水的手臂疾然劃出,在他的貫力振揮中,他的劍已幻成一面怪異的又不定形的光網,奇快無比地向南宮或反兜而上!
于是,兵刃交擊之聲如密集的花炮似的撞響,一聲緊挨著一聲撞擊著人們的耳膜!
墨山水再度躍騰于半空之中,身形開始作著極為怪異的穿梭翻掠!
在翻掠過程中,他的劍從不同的角度,尖嘯劃空,仿佛要將空氣劃作千絲萬縷一般,將他翻滾的點與線,相聯(lián)相接成了面,似乎要生生地將南宮或攔腰齊脖切斷!
南宮或雙臂伸展,原地旋回,頓時有如龍卷風似的幻成了一團游移激蕩而又強猛的淡青色影子,一道道寒森之刃光組成了一圈圈的光弧,由大而小,沖天而起!
這是他天劍武學中從未用過的一招“天崩地裂!”
在一片炫閃的,燦亮的光華之中,一道血光飛揚灑地,兩條人影在空中倏然分開!
但在分開的那一剎那間,兩條人影竟又憑空不可思議地再度重合!
南宮或的劍光陡然間如同爆散開的千百條閃掣之光蛇,彎曲、筆直、折曲著噴飛!
幽光如夢似真,在空中劃出無數(shù)爍目之渾厚匹練。
終于,南宮或的劍如一道惡魔的詛咒一般在墨山水的背后凝練成形!
墨山水的身子猛然一挺,然后踉踉蹌蹌退了幾步。
他那狹長的面孔上染著斑斑點點的血跡,這位曾不可一世的青城派掌門人的五官已因為痛苦而作了可怖的扭曲——他的左肋,左肩等部位都已受了傷,滲出殷紅的鮮血,尤其是他的后背,從頸下斜橫著至鎖骨上,劃出了一條半尺多長的傷口,肌肉在顫儒著,已隱隱露出里邊乳白色的皮脂以及經絡的細小血管!
他的整個背部,已是一片血肉模糊。
南宮或也不是完整無缺,他那件本就是破爛不堪的衣衫現(xiàn)在更破了,胸、肩、肋,已齊齊印出濡濡的血?。?/p>
甚至,他那張臉上,又劃出了一道如蚯蚓般的血痕,從他的耳邊劃下,這使得他的面目有些猙獰了。
南宮或因為對墨山水恨之入骨,所以他是拼著死傷,也要將墨山水殺了!
墨山水卻已暗暗心驚,因為他已看出南宮或的劍法正是他以前的樓主長孫無影的劍法,看來,長孫無影還真的沒死!
這么說來,柳如風的藥也有失手的時候?
墨山水在急促地,同時,也是痛苦地吸著氣,他的全身已不由自主地開始一陣接一陣地痙攣著。
南宮或長長地吸了一口氣,他的身子立即又挺立如一桿標槍!似乎他身上根本就沒受過傷。
墨山水看得不由有些心驚,他不知道這個年輕人怎么如此硬朗!
南宮或的劍又緩緩舉至齊眉處!
墨山水知道生死一擊就要開始了,他也長長地吸了一口氣,一動不動地看著南宮或。
南宮或出手了!
他一出手,又是“天劍”中的那招“天崩地裂!”
無數(shù)的光芒在他的身側迸射跳躍。
他的劍便那么挾著破空之聲,向墨山水作著極為駭人的一擊。
墨山水眼中的南宮或越來越大,越來越近。
突然,南宮或倒下了!
但這并非墨山水所為,南宮或是自己倒下的,他的人便如一根筆直的硬木一般向地上倒下去!
墨山水愣了愣。
便是這么一愣就要了他的命!
南宮或已在他的一愣之下,雙足在地上一點,本已與地面成極小角度的身軀突然又反射而上,人如旋風般向墨山水狂卷而去!
在墨山水的眼中,已沒有人影了,他的眼中只有在做著千萬次莫測之變化的寒劍!
劍氣交錯鼓蕩,把空氣切割得似乎已稀薄了好多。
墨山水的那么一愣,使他失去了先機!當他的劍揚起時,他發(fā)覺自己只能一味自保了。
南宮或的劍已瘋了,在做著匪夷所思的穿插掃撩,每一劍攻出的方位角度都是那么的不可思議,似乎南宮或的身體已不再是由肌肉與骨骼組成,而是一種可以做出任何的彎曲變形的物質!
否則,那么多幾乎不可能完成的動作,那些與常規(guī)不符的劍,他是如何揮出來的?也許,他的劍是一把魔劍?
他覺得自己的斗志已開始消失了,這是從未有過的事,當年,他與“仇天殿”的一位“滅絕客”作生死拼殺時,他也沒有這種感覺!
就在這個念頭從他腦海中閃過之時,他已感到自己的胸前一涼!
不,似乎又不是胸前,而是小腹!后來,他才發(fā)覺,是胸前與小腹同時一涼!
他想舉手去格擋南宮或那柄寒刃,但那“后羿劍”正向自己的喉間切下。
他突然發(fā)覺自己的右手已經用不上力了,似乎他的全身力氣全都因為某種魔法,而從他的軀體內飛散了一般。
這怎么可能呢?驚訝,只在他的腦中停留了極為短促的片刻,然后使消失了。
不但是驚訝,他的所有思維全都離他而去了。甚至,還有產生思維的頭腦。
他的頭顱已飛了起來,但南宮或沒有讓它飛出很遠,他彈身而起,一把將那顆披頭散發(fā)的頭顱抓在手上。然后劍光一閃,便有兩片耳朵串在了“后羿劍”上。
南宮或將那兩只耳朵摘了下來,放進了衣襟之中。
所有的人全都驚駭?shù)乜粗@個動作,他這樣的動作,實在有點讓人捉摸不透,甚至,還讓人感到恐怖。
南宮或根本不理會別人的目光,該做的事他已做了,他便默默地還劍入鞘向莊外走去。卓一然忽道:“少俠,敢問尊姓大名?”
南宮或苦笑了一下,他想不通為什么人們總是喜歡將他這二十幾歲的人稱作少俠,當然也想不通自己為什么就不喜歡別人如此稱呼自己。
但他對卓一然的感覺,還是很不錯的,他便道:“復姓南宮,名或?!?/p>
別的,他不愿多說了。卓一然道:“多謝少俠仗義相助!”
南宮或擺了擺手,道:“我殺了他,本就是為了我自己,又何需言謝?”
言罷,他一步一步地向門外走去,突然身后響起了阿金的聲音:“南宮或,你給我站??!”南宮或知道她要說什么,所以他并沒有站住,仍是向門外走去。
果然,阿金道:“交出你身上的劍譜來!”她的語氣,是不容南宮或拒絕的,似乎南宮或必須得聽她的話一般。
南宮或的腳步沒有停下,他口中道:“我說過,我已燒了它!”
“我不信!”
“我并不需要你信!”
“你如此狂妄,一定會有后悔的一天?!?/p>
“我做的事,從來不后悔!”
說到此處,南宮或已踏出門外,拐進一條巷子了。他的心中有了一種疲倦之感,這不僅是因為這一場惡戰(zhàn),更是一種了卻心事后的疲倦感。
墨山水一死,便也算為皇甫小雀報仇了,但,這又有什么用?皇甫不雀所受的傷害,又豈是這樣便可以彌補的?
他那么一路想一路走,任自己的腳踏向任何一條街巷,到后來,他已不知道自己是在哪個地方了。
本來,在一個陌生的地方時,你所感覺到的相似的地方就特別的多。
但這并不要緊,他本來就沒有什么目的,他覺得自己的腦子很亂,亂得如同一團打了結的麻,也許,這么信步走著,讓冷風吹一吹,也是一種輕松,一種享受。
將近三更時,他終于感到累了,便找了一個牛圈,那兒堆著一屋子稻草,他便一頭扎進稻草中,睡了一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