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意志無敵
“天虛、萬虛、明虛”武當(dāng)三子相視一眼,三人齊齊向前走去。天虛道長朗聲道:“左扁舟,我們師兄弟是為我?guī)煹芷教撝蓝鴣淼?,只要你肯自廢武功,我們便不再與你計較!”
此言一出,眾人都有些意外,心中均暗暗嘆服武當(dāng)派的寬宏大量。
可惜左扁舟根本就不知道領(lǐng)這個情,他肩肋處的傷口仍在流著血,而他的臉上卻沒有任何痛苦之色,似乎那一劍扎中的并不是他的身體。
此時的左扁舟,幾乎已不成人形。他的臉已瘦得不成樣子,頭發(fā)枯黃蓬亂,衣衫更是如蝙蝠一般胡亂地飛舞著!
看上去,他已是一個被風(fēng)一吹都會倒下之人,但他卻仍是活著,并且牽動了這么多的江湖人物!
支撐著他的該是一種多么可怕的力量!
武當(dāng)三子見左扁舟一言不發(fā),便齊齊揚出斜背于肩后的劍,用力一震腕,劍便“嗡”地一陣輕顫,聲如龍吟。
這是他們見左扁舟雙目不能視物,因此以聲音來提醒左扁舟!
天虛道長喝了一聲:“小心了!”三條人影便如翩飛的鴻雁,掠空而出,劍如秋雨,直襲左扁舟!
三個人的招式一模一樣,全是一招“天外來鶴”,但三個人的劍招內(nèi)蘊卻又不盡相同。天虛道長的劍式施展得深厚有勢,萬虛道長顯得空靈玄虛,而明虛道長展開的攻勢則極為精致絕妙!
觀者無不動容!麻小衣心道:“三招所走之線路一模一樣,所攻擊的方位也是一模一樣,那么在左扁舟聽來,三個人的招式便應(yīng)該是完全相同,就像是一個人同時使出三次同樣的一招!而事實上三位道長的攻擊特點卻是不盡相同,這一次恐怕左扁舟要吃虧了!”
本是端坐于地的左扁舟突然憑空長射而起,動作疾若鷹隼,手中斷刀“錚”地一聲,光華立盛,渾圓的光柱霍然成形,如長龍馭風(fēng)似的昂首而起!
一聲怪嘯如泣,他的身形凌空斗翻,斷刀光柱突兀如流淚顫蕩,擴散的瞬息復(fù)又凝聚。
刀光閃爍如電,在不及眨眼的瞬間,已奮力揮擊了數(shù)十次!
金鐵交鳴之聲不絕于耳,如亂雨般沖擊著人們的聽覺,左扁舟的身軀在武當(dāng)三子的劍影中完成了無數(shù)個幾乎不可能完成的騰掠挪越!
四個身影沒有任何著力之處,卻都凌空不斷飄升,刀光劍影已交織成一片,尋常人物根本無法看清其中無窮無盡的詭變!
倏地,一聲悶哼,明虛道長突然倒飄而出,身形過處,帶起一抹血光!
眾人不由一驚!
幾乎便在同時,只聽得左扁舟怪嘯一聲,左手一揮,一股無勁力直貫地面,他便已借這一擊之力,陡然升空!
左右兩側(cè)的天虛道長、萬虛道長的兩把劍已奮力絞殺而上!
“嗖”地一聲,左扁舟的背部已被劃開了一道長長的血槽,是天虛道長的劍!
但天虛道長的劍已來不及更深地進(jìn)入左扁舟的身軀了,左扁舟的去勢快不可言,徑直向天生石梁的底部直射上去。
沒等眾人明白過來,左扁舟已驀然出手,右手突然一抖,手中斷刀如電而射,徑直射向已受傷飄落的明虛道長,明虛道長趕緊閃過。
同時他的左手猛地翻腕而出,遙遙向上揮擊。
上邊便是那道天生石梁!
“轟”地一聲,天生石梁已坍下了一大塊巖石,砰然落于地上,將地面砸出一個大坑!
就在這當(dāng)兒,天虛道長的劍已乘虛而入,一劍削出,快如鬼魅,左扁舟無暇閃避,竟被削去左手四指!
他的左手便只剩下一只拇指了。
左扁舟渾如未覺,他一揮身,已疾然落下,在他的身軀即將與地上的碎巖相接觸的那一剎間,突然飛起一腳。
只聽得一聲暴響,那塊巖石竟被他踏得粉碎,碎石如雨般向四處飛射開來!
同時,也聽得“咔嚓”一聲脆響,他的那條腳已生生折斷!
這是一種多么可怕的場面!左扁舟為了達(dá)到某一目的,竟然不惜讓自己的一只腳折斷!
亂石四飛,呼嘯有風(fēng)!
這對麻小衣、寧勿缺、方雨等高手來說,自然構(gòu)不成什么威脅,但對二十六鏢局的人來說則是一場災(zāi)難了!
慘叫之聲不絕于耳,當(dāng)下已有十幾個二十六鏢局的人被亂石擊中。
武當(dāng)二子被左扁舟這意外之舉弄得一愣,便在這當(dāng)兒,左扁舟已再次掠空而起,雙掌齊出,擊在頭頂?shù)奶焐海?/p>
更多的巖石直墜而下!
寧勿缺心頭一沉,忖道:“莫非左扁舟竟要擊斷這天生石梁不成?”
卻見左扁舟已如一片枯葉般飄落下來,“哇”地一聲,吐出一大口熱血!
他自己因用力過猛,已受了內(nèi)傷,此時的他,諸般行為已不可以常理論之,誰也不能明白他為什么要擊斷天生石梁!
莫非他要與武當(dāng)二子同歸于盡,一起葬身于天生石梁之下?
這么多人圍攻左扁舟一人,即使是讓他自殺了,對江湖群豪來說也是一種失?。?/p>
麻小衣出手了!
眾人只覺人影一閃,麻小衣已如鬼魅過空般掠至左扁舟身側(cè),他手中的打狗棒“呼”地一聲暴響,已攪起漫天棒影,縱橫成網(wǎng),直罩向左扁舟的身軀!
在這一刻,有許多人心中都在想著同一個問題:關(guān)于麻小衣的第三種傳聞,一定是真的!他的武功在歷任丐幫幫主中,一定是最高的!
沒有人能夠看出左扁舟還有什么方位可以閃過麻小衣那鬼神莫測的打狗棒!麻小衣一招甫出,已將殺機密布于左扁舟身側(cè)的每一寸空間。
左扁舟果然沒有避過麻小衣的打狗棒!或許應(yīng)該說左扁舟根本沒有去閃避麻小衣的打狗棒!
麻小衣的打狗棒準(zhǔn)確無誤地插進(jìn)了左扁舟的腹部!
但同時左扁舟已反手一刀削中了天虛道長的右臂,幾乎將天虛道長的一只手臂生生切下!
在身中麻小衣的打狗棒之后,左扁舟狂吼一聲,身子疾然前撲!打狗棒便沿著他的身射之速,直穿而過,射了個透穿!
麻小衣怎么也想不到左扁舟會來這么一手!震驚使他的反應(yīng)比平時慢了半拍!左扁舟的斷刀已順勢斜斜直撩而上,切向麻小衣的右肋!
誰會料到一個身體已被異物扎穿而受了內(nèi)傷之人,仍能體現(xiàn)出如此可驚天地、泣鬼神的一刀?
但麻小衣終究是麻小衣,他能夠在不及四旬的時候便成為丐幫的幫主,自然有就他的不平凡之處!
只聽得麻小衣的身軀內(nèi)的骨骼突然一陣亂雨般的脆響,麻小衣突然變得不再那么胖了!
這實在是不可思議的變化!
然后便見左扁舟的斷刀劃過了麻小衣的肋部——如果麻小衣仍是原來的麻小衣,那么他此時一定已是被劃得腸子四流了??墒撬F(xiàn)在是變“瘦”了的麻小衣!
左扁舟的斷刀在對方身上印下了一條血槽,但這道血槽并不深,只是皮肉之傷而已!
左扁舟付出了慘重的代價,換來的卻是少得可憐的戰(zhàn)績!
麻小衣出手如電,雙掌已迅速在左扁舟身上連擊十二掌!
十二掌一氣呵氣,所以直到最后一掌擊出后,左扁舟的身軀才飛了出去!
身在空中,左扁舟便仰天噴出一大口赤淋淋的鮮血!砰然落地之后,左扁舟掙扎著還想站起來,卻如何能做得到?只有萎縮于地!
群情大嘩,眾人不明白為何連苦道人也殺不了的人,怎么會栽在麻小衣的手上,莫非等于是說麻小衣的武功還高過苦道人?
麻小衣自己卻知道根本不是這么一回事,他已看出左扁舟的武功似乎是全力激發(fā)他的體內(nèi)潛能而發(fā)出的,所以他的武功比不久前的武功要精進(jìn)數(shù)倍,但人的潛能是有限的,左扁舟的作為等于是毫不顧惜地胡亂揮霍!初時他的功力是驚世駭俗,因此可以與苦道人戰(zhàn)個平手,但這些日子以來,他與數(shù)十人激戰(zhàn)過,日夜有江湖好手在身側(cè)對他虎視眈眈,隨時都可能會有人向他出手,左扁舟如同一張繃緊的弓,慢慢地也會松懈疲憊的!
在麻小衣出手時,左扁舟已是強弩之末,再加上麻小衣突然收縮了身體,而這種變化是左扁舟這樣沒有視力的人所無法察覺的,于是,左扁舟失敗了!
麻小衣緩緩地道:“左扁舟,你多在世上逗留一日,世間便多一日的危險,所以我不得不殺你!”
左扁舟喉嚨發(fā)出了古怪的“嗬嗬”之聲。
方雨沒有說話,如果左扁舟仍是風(fēng)雨樓的人,那么在這種場合中,她是應(yīng)該說點什么話的,但風(fēng)雨樓早在二十年前便將左扁舟逐出了門墻,此時她若再強自出頭,恐怕別人嘴上不說什么,心中卻會嘀咕開了。
封楚楚的心情更為復(fù)雜,這種滋味,只有她自己知道了。
麻小衣的打狗棒一揚,向左扁舟當(dāng)胸疾點過去!
倏地,“當(dāng)”地一聲脆響,麻小衣的打狗棒被凌空飛射過來的一件小巧之物一擊,竟已走偏!棒頭從左扁舟身側(cè)一擦而過!
所有的人都被這意外之變故驚呆了!
麻小衣神色一變,方才他以打狗棒點向左扁舟時,為了防止左扁舟有頑抗之舉,他的手頭上仍是暗中貫入九分功力的,沒想到一件小巧之物飛來,竟然將他的打狗棒擊偏了!
麻小衣想也不想,左手一揮,一記丐幫的“天良掌”已遙遙揮出,仍然擊向左扁舟!
他不能讓江湖同道認(rèn)為他連一個垂死之人也殺不掉!
揮掌的同時,他的全身感覺器官已同時迅速捕捉四周的任何異變!
他要判斷出是誰在這個關(guān)頭上救了左扁舟!
就在他一記“天良掌”擊出之時,一個快捷逾電的身影從天生石梁上的一側(cè)長射而下,向麻小衣身后急撲而至。
眾人大驚失色!誰也沒有料到在天生石梁上還潛伏著一個人!
爛柯山天生石梁的東側(cè)有一條長長的石縫,石縫約有半人高,被世人稱作“一線天”,此“一線天”與其他諸多名山的“一線天”頗為不同,一般的“一線天”都是指兩巖對峙,幾欲吻合時的狀態(tài),惟獨爛柯山的“一線天”不同。
那個人影便是從天生石梁上的“一線天”中射出的!
此時天色已漸漸轉(zhuǎn)暗,夕陽幾番掙扎,終還是落下山去,所有的景物都因此而變得不甚真切,包括這突然出現(xiàn)的人影。
麻小衣察覺到了來自他身后的衣袂掠空之聲,并且敏銳地感到身后襲擊他的人殺機極濃!以至于使他感到?jīng)]有把握能夠在掌斃左扁舟的同時避開身后的襲擊!
來不及細(xì)想,麻小衣被迫棄了左扁舟,身形一側(cè),平平滑出,同時打狗棒反手揮出,點扎掃掠,將自己身后門戶封了個滴水不漏。
一陣亂響不絕于耳!
麻小衣不及回首,又聞尖銳如針的利器破空之聲響起!麻小衣又驚又怒,憑他多年的江湖經(jīng)驗,已斷定來自身后之人肯定是一個絕對可怕的殺手!
只有殺手,才會如此不擇形式手段,只求殺人!殺手的招式與尋常人的招式是不同的,從殺手所用的招式中,你才能夠清晰地感覺到隱于一劍一刀之后的赤血淋淋與無限殺機!
同時襲來的一定是暗器,而且是歹毒至極的暗器!
麻小衣的打狗棒突然“嗡”地一聲輕響,竟然一下子彎曲如弓!這是麻小衣運起內(nèi)家真力貫于打狗棒上的結(jié)果。
然后打狗棒猛地彈直,一股無形之勁風(fēng)便已由打狗棒上飛速射出,在麻小衣的身后排列成行!
麻小衣聽到了輕微的金屬被撞擊時的響聲,那是細(xì)小的暗器被打狗棒揮出的勁風(fēng)掃飛時發(fā)出的聲音!
他的身軀已如一只飛蝶般飛了起來,身在空中,竟能憑空數(shù)次變換身勢!
每一次穿射擰身,都極為驚險也極為巧妙地閃過了身后的一次殺著!
麻小衣終于有機會轉(zhuǎn)身了!
他如同一片沒有分量的枯葉一般斜斜飄射,目光掃過之處,他看到了一個黑衣的人影!
襲擊者已一動不動!靜得讓人不敢相信剛才那驚心動魄的襲擊便是由他發(fā)出的!麻小衣的后背甚至有冷汗?jié)B出了!
麻小衣有些好奇地打量著襲擊自己的人。
那人的全身都隱沒于黑暗之中,他的身上穿著寬大的黑色袍子,一頭烏黑的頭發(fā)披散著,幾乎遮住了他的大半張臉,他手中握著一柄劍,劍靜靜地躺在劍鞘之中,劍鞘樸實無華,也是呈黝黑之色,看起來似乎比一般的劍要寬得多。
丐幫耳目之眾,堪稱舉世無匹,所以成名高手麻小衣莫不認(rèn)識,眼前這個人的武功絕對可躋身絕頂高手之列,但麻小衣對他卻是十分陌生!
在麻小衣的印象中,從來沒有如眼前這樣的一個渾身充滿神秘氣息之人。看起來,眼前的黑衣人似乎與他們并不是同在一個世界,而是來自另外一個神秘莫測的世界中!晚風(fēng)將他的寬大黑袍吹起,似乎他馬上就要被風(fēng)吹走一般。
山頂上的氣氛因為這個神秘黑衣人的出現(xiàn)而呈現(xiàn)出短暫的、如死一般的沉寂,所有的目光全都集中在這黑衣人身上。
麻小衣沉聲道:“閣下是什么人?”
黑衣人抬起左手,緩緩地將額前的頭發(fā)向后撫了撫,他的聲音極為低沉,在低沉中又隱著一種金屬般的質(zhì)地,讓人聽過一次,就永世也忘不了。只聽他道:“你無需知道我是誰,你只要認(rèn)識這個就可以?!?/p>
言罷,他伸手在懷中一摸,然后將左手緩緩亮起。
在他的手中,赫然是一塊幽藍(lán)色的方形牌子!即使是在這樣的昏暗之中,這種幽藍(lán)色仍是顯得十分醒目!
在這塊幽藍(lán)色的牌子上,凸現(xiàn)著一個女人的模樣,如果單單看身姿,牌子上凸現(xiàn)的女人絕對是個超一流絕美的女人,她的身上每一條曲線都堪稱完美無暇!
但她沒有臉!確切地說,是她的臉上沒有五官,只有平平的一片!
這使眾人都不由自主地在心中打了個寒顫!
若非親見,誰會想到僅僅是一塊牌子上的雕刻之物,也有如此震撼人的力量?人們的目光投注于這塊幽藍(lán)色的牌子上之后,就再也挪不開了!
似乎在牌子上有一種不可思議的神奇魔力!讓人不得不去關(guān)注它!關(guān)注它上面那沒有五官女人的凸雕之像!
麻小衣沒有認(rèn)出這塊牌子的內(nèi)涵,但他隱隱有一種預(yù)感,感覺到這塊幽藍(lán)色的牌子一定極不尋常!
突然,從丐幫的陣營中傳來一聲驚叫:“九幽宮!”
聲音中充滿一種說不出來的驚懼不安!
此言一出,人們一下子呆住了,空氣凝重得觸手可摸!
四周的夜色仍是一點一點地壓將下來,慢慢地將萬事萬物籠罩起來,似乎要悄悄地扼殺什么。
黑衣人的聲音開始在夜空中飄蕩開來,他說得很慢,似乎要讓每個人都把他所說的每一個字都深深地記??!
“不錯,這是我們九幽宮的霸令!霸令一現(xiàn),萬眾皆歸。今天,便是你們皈依我圣宮的大好日子!這是你們的榮幸!”
群豪驚呆了!真的是“九幽宮”再現(xiàn)江湖么?
在場的每一個人都聽說過一百多年前將江湖攪得血雨腥風(fēng)的“九幽宮”。在江湖人眼中,“九幽宮”三個字本身就代表著邪惡、血腥、殘殺與陰謀!
有邪惡就有正義,就像一把刀有兩面一樣,與一百多年的“九幽宮”一樣名聲赫赫的是一百多年前的“天劍”司空笑!
九幽宮的勢力龐大得不可思議,在一百多年前的江湖幾乎被九幽宮攪得天翻地覆,舊的江湖秩序已不復(fù)存在,各大門派如風(fēng)中殘燭,驚惶不可終日,而不成氣候的尋常江湖幫派,則紛紛倒向九幽宮!
那時的九幽宮主,只要輕輕地咳嗽一聲,整個江湖都要為之色變!
便在此時,一個傳奇般的人物——“天劍”司空笑橫空出世!他以非凡的武功及非凡的毅力,力挽狂瀾,扶大廈于將傾,歷盡艱辛,與武林其他仁人志士一起,久經(jīng)十年,終于撲滅了“九幽宮”這一股猖獗的邪火!
“天劍”司空笑,那極富傳奇色彩的經(jīng)歷,也被人們競相傳誦,久久而不衰。幾乎每一個江湖人都知道一些與“天劍”司空笑有關(guān)的故事。
一百多年前的“九幽宮”的人涉足江湖時,便是以“霸令”代表他們的身分!
一股寒意從人們的心頭升起!如果真的“九幽宮”死灰復(fù)燃,那么必將又有一場江湖浩劫降臨!
這些人當(dāng)中,恐怕只有封楚楚與寧勿缺兩人未聽說過“九幽宮”了,所以他們見眾人失色之狀,心中不由有些奇怪,不明白這塊幽藍(lán)色的牌子又能代表什么?可以讓這些刀尖上舔血的人驚駭如此?
南北二十六鏢局中有一中年漢子沉不住氣,大步上前,高聲道:“小子,你休得在此裝神弄鬼!誰不知道‘九幽宮’那群人渣早已被‘天劍’司空前輩收拾得干干凈凈了,我看你定是不知從什么地方跑出來的孤魂野鬼,在此胡亂詐唬!”
他在這時候跳將出來,自然是在心里盤算好的。對方無論是否真的是“九幽宮”的人,但最終也只有一個人在此,就算他的武功再高,也無法與這一千多群豪對抗,何況,還有隱于暗處的好好和尚、苦道人!這黑衣人今天是絕對討不到什么好處的,所以他說這幾句氣壯之言,也不會有什么危險,對方定傷害不了他。
既然如此,他為何不站出來表現(xiàn)一番?
他的話還未說完,就有不少人已后悔為什么沒有搶先在他前頭想到站出來說這一番話,都暗自懊惱不已。
黑衣人冷冷地道:“說這句話,你不后悔么?我給你一個機會,只要你自扇三個耳光,我便饒你一命!”
口氣狂傲至極!
那人哈哈大笑,笑罷方道:“后悔?我杭成峰什么時候后悔過?你以為拿大話就……啊……”
他的話還未說完,突然發(fā)出一聲慘叫,然后便直挺挺地向后倒去!砰然落地之后,竟已不再動彈!顯然被暗器射中了。
群豪大嘩,連麻小衣這樣的高手也極為吃驚。他與黑衣人挨得最近,但也未曾看清黑衣人出手,二十六鏢局中剛才說話的那人卻已突然斃命了!殺人于無形無聲,這該是多么可怕的武功!
南北二十六鏢局中已有人開始破口大罵,反正現(xiàn)在天色已暗,估計黑衣人也看不清是誰,正可借罵人壯壯膽子。
方雨對寧勿缺低聲道:“這黑衣人有些邪氣!如果他真是‘九幽宮’的人,恐怕從此江湖中又無安寧之日了?!?/p>
寧勿缺點了點頭,但看他的神情,似乎并未十分留意方雨所說的話,他是在暗自奇怪,不明白方才南北二十六鏢局的那個人怎么會平白無故就中了暗器而斃命?
他此時也是站在南北二十六鏢局這邊,與斃命之人相隔很近,寧勿缺也根本未看見黑衣人出手!
丐幫那邊這時已有人點起了火把,南北二十六鏢局的人見狀也將火把點起,爛柯山天生石梁之下,一下子變得燈火通明!
苦道人與好好和尚遲遲不露面,麻小衣無形中便成了這兒的領(lǐng)袖人物。
麻小衣沉聲道:“閣下的身手好毒辣,連老夫也看不出你是如何出手的!不過左扁舟做了那么多殺孽,無論你是否真是‘九幽宮’之人,也一樣保不了他!”
黑衣人低沉地道:“左扁舟已是‘九幽宮’的人,所以他不會死!即使要死,也要死在九幽宮之人的手中!”
聞聲無不動容,誰也沒有想到左扁舟是“九幽宮”的人!
麻小衣不相信黑衣人所說的話,他喝了一聲:“我倒要看看你是如何保住他的性命!”
言罷,他的打狗棒一聲顫響,裂氣如嘯,貼地而出,向左扁舟那邊盤掃過去,聲勢凌厲至極!
黑衣人冷哼一聲,手在劍鞘上一拍,一柄寒劍便已從劍鞘中“錚”地一聲躍將出來,劍一在手,黑衣人已貼地而飛,向麻小衣飄射過去!
急速翻騰之際,黑衣人的劍溜體繞旋,熠熠的寒光宛如回卷之匹練,交織展舞,每一劍都含有殺機無限!
狠辣!直接!
這是為扼殺對方的性命而存在的劍法,也許看起來并不優(yōu)美,但極適合用來殺人!
一陣清脆的撞擊聲不絕于耳,雙方在間不容發(fā)的瞬間,已接了數(shù)十招!
看起來,麻小衣已是處處占了上風(fēng),他的打狗棒棒影幾乎已可遮天蔽日!但他就是不能完全封殺對方。黑衣人的武功有一種極為頑強的生命力,眼看就可以擊中他了,但他總能在關(guān)鍵的時刻以詭異的不合情理的招式求得生機!
雙方斗轉(zhuǎn)星移般斗了上百招,竟依舊是如此局勢!
倏地,麻小衣急攻數(shù)招,將黑衣人略略逼退數(shù)步之后,反手一掌,向地上的左扁舟遙擊一掌。
左扁舟早已氣息奄奄,只要被他的掌風(fēng)掃中,便是必死無疑!
卻見黑衣人左手突然一揚,已有數(shù)道烏光從他手中射出!
麻小衣一驚,已來不及攔截。數(shù)道烏光中已有三道射入左扁舟的體內(nèi)!之后,麻小衣的掌風(fēng)才擊中了左扁舟。
左扁舟一陣抽搐,當(dāng)場斃命!
黑衣人冷聲道:“我早已說過,左扁舟即使要死,也是應(yīng)死在我們‘九幽宮’中人的手中!”
麻小衣也怎么也沒想到會出現(xiàn)這樣戲劇性的場面!他要殺左扁舟卻被黑衣人攔截了,沒想到最后左扁舟竟又是死在黑衣人的手中!
千余人來到這爛柯山上,為的就是殺左扁舟,如今左扁舟已死,卻不是死在他們的手中,眾人都有一種哭笑不得的感覺。連麻小衣也不由自主地停了手。
他不知道左扁舟死了,還有沒有必要再纏斗下去!
在左扁舟被殺的那一瞬間,封楚楚的心中有了一種空洞之感,她也不明白都想了些什么,只覺得心中一片混亂!
卻聽得黑衣人沉聲道:“麻幫主,我們圣主對你一向很是看重,今日我代表圣主鄭重邀請你參與我們神圣的行列!”
麻小衣失聲笑道:“有趣有趣!多蒙你家主人看得起,可我叫化子頭做慣了,再去聽別人使喚,恐怕適應(yīng)不了!何況如果你真的是‘九幽宮’中人,我進(jìn)了‘九幽宮’,只怕脊梁骨也要被人戳斷了!”
黑衣人緩緩地道:“這是那些無能之鼠輩不知我圣宮的神圣無上!”頓了一頓,他又道:“何況,違抗我圣主圣意之人,只有一個下場!”
麻小衣道:“什么下場?”
黑衣人口中吐出一個冰冷的字:“死!”
未等麻小衣開口,丐幫中便有人叫道:“小子,你好大口氣!就不怕風(fēng)大閃了舌頭嗎?”
群丐哄然大笑!他們嬉戲風(fēng)塵慣了,對什么東西不敢嘲弄?
黑衣人以冰涼而毫無感情的聲音道:“你們會明白我圣主所說的一切,都是無法更改的!”
一個丐幫八袋弟子笑罵道:“小子,你有心在這兒兜圈子,我們還沒心情聽呢!我看你的武功也不弱,又何必要打個‘九幽宮’的牌子嚇唬人?就算你真的是‘九幽宮’中人,那又如何?”
黑衣人嘆了一口氣,緩緩地道:“你活到這歲數(shù)也不容易,為什么不好好珍惜生命,而要自尋死路呢?”
那八袋弟子又驚又怒,喝道:“你……”
下邊的話戛然而止,他的眉心處已多了一枚銀針!銀針后面留著一絲紅色的線!
“石梁上還有人!”
高呼者正是寧勿缺!他第一次見南北二十六鏢局中的那人倒下,心中便有了疑心,懷疑黑衣人在眾目睽睽之下,怎么能夠出手殺了人,卻還沒有人能夠察覺呢?
所以當(dāng)丐幫的一個八袋弟子與黑衣人對話時,寧勿缺的注意力并沒有集中在黑衣人身上,而是密切注視著其他的地方。
果然不出他所料,在丐幫那個八袋弟子說話的當(dāng)兒,他赫然察覺天生石梁上的“一線天”中,有人影一閃,然后這名八袋弟子便應(yīng)聲倒下了!
無怪乎眾人總是未曾察覺黑衣人出手,便有人倒下了!不知情者,自然被他這一手震懾住了!
寧勿缺高高一喊之后,立即向天生石梁上的“一線天”彈身而去!
與此同時,武當(dāng)天虛道長、萬虛道長以及丐幫的幾名弟子、二十六鏢局中的幾名鏢師也已直掠而上!
他們離天生石梁都比寧勿缺近,所以趕在寧勿缺的前頭。
八九個身影如同撲食之鷹隼,直撲“一線天”!
就在幾個身影要躍上“一線天”時,突然數(shù)聲慘叫,二十六鏢局中的幾個鏢師及丐幫的兩名八袋弟子已如斷了線的風(fēng)箏般直飄而落!
而天虛道長、萬虛道長及丐幫的一個九袋長老則疾然憑空反掠!
誰也不知道“一線天”上發(fā)生了什么事,眾人仰頭看到的只有結(jié)果!
結(jié)果無疑是失敗的,如此多的好手,竟沒有一人能夠成功地踏足“一線天”之上!
在萬虛道長等人反掠而回時,寧勿缺身形方至,前面的幾個身影去而復(fù)返,事出意外,寧勿缺惟恐一不小心與萬虛道長等人撞在一起,誤傷了他們,遂趕緊強自擰身斜斜飄出,讓過這幾個人!
便在這時,“一線天”中突然有無數(shù)潔白的花瓣飄落,紛紛揚揚,在火光的映照下,格外的美麗動人!
花瓣如雨,何止萬千?
眾人被這意外的情景驚呆了,在如此血腥的場面中,突然出現(xiàn)這繽紛落英,著實詭秘異常!
落花紛飛,沁人的花香讓人心神為之一蕩,人們幾乎忘記了自己身處何方,還道是在后花園中閑庭漫步呢!
突然人群中有一蒼老的聲音叫道:“小心,花香定有劇毒!”
此言一出,眾人大驚失色,若真的如此,那場中恐怕沒有幾個人能夠幸免了!
又是那個蒼老的聲音:“快避至背風(fēng)處!”
雖然誰也不知道這花香是否真的有毒,但所有人都立即奔至背風(fēng)的西北兩個方向,不少人開始暗暗調(diào)運內(nèi)息,察看周身是否有中毒跡象,但都未有異樣感覺,這才稍稍放下心來。
一陣如銀鈴般的嬌笑聲響起,“一線天”上人影一晃,已有一個嬌美俊麗的少女飄然落下。
許多人不由自主地“啊”了一聲,因為誰也沒有想到隱身在“一線天”上的人會是如此年輕且貌美的少女!人們無論如何也無法將她與方才揮手擊退數(shù)位高手之人聯(lián)系在一起!
尤其是天虛道長、萬虛道長心中更是驚駭至極!方才他們幾個靠近“一線天”時,突然有數(shù)十道烏光疾射而出,其速快不可言!暗器劃空之聲如裂帛!
天虛道長發(fā)覺暗器劃空之聲強弱飄忽不定,便知暗器所走之線路竟是曲線,而且時快時慢!
如此詭異之暗器手法,真是聞所未聞,見所未見。
大驚之下,萬虛道長、天虛道長不敢托大,心知對方的暗器能夠在瞬息之間斃殺丐幫弟子,上面一定是淬了劇毒,而且霸道至極。當(dāng)即便反掠而回,不敢與暗器硬接!
而其他幾個武功稍弱之人,則被暗器射了個正著,未待落地,已亡命于空中。
如此高明歹毒的暗器手法,其施展之人的內(nèi)力修為定是高不可言,所以萬虛道長、天虛道長及丐幫的那位九袋長老見“一線天”上飄落的竟是這樣一個年輕少女,豈有不大吃一驚之理呢?
那少女似乎已知眾人心中之所思,嫣然一笑,脆聲道:“諸位莫怕,我阿香哪有這般武功?”
群豪見她笑得那般無邪,卻不由暗自嘆了一口氣,心道:“誰能想到她與那詭異的黑衣人竟是一伙的?這少女怎么看怎么像個少不更事的丫頭!”聽這自稱阿香的少女所言之后,眾人又想道:“難道還會另有高人?”不由都有些慚愧,一千來人聚于此地,竟未能發(fā)現(xiàn)在此早已隱下了人!
阿香道:“恭請公主現(xiàn)身!”
眾人見她說得一本正經(jīng),都有些好笑。阿香的出現(xiàn),已將爛柯山巔的肅殺之氣沖淡了不少,人們久久繃緊的神經(jīng)也不由自主地松弛下來。
阿香的話音剛落,便見“一線天”上又有一女子飄然落下!
不!與其說是一個女子,倒不如說是一個夢,一片云,一種淡淡的絲絲縷縷的思緒……
她落得那么慢,似乎是要讓眾人將她的美麗不凡欣賞個夠!
可她的美麗人們又如何能悉數(shù)欣賞?她全身上下沒有一處不是美得令人不敢正視,令人有恍如夢境之感!
那被阿香稱為“公主”之人的身上是一身白絲衣,在火光的映射下,使她如詩如歌一般的身影看上去有一種虛無的感覺,好像她的整個身軀并不真正的具有實質(zhì),而只是一種霧一般的東西??梢?,而不可捉摸!
裙面飛揚,掠起的絲裙的下擺,裸露出潔白晶瑩的粉腿,如一道耀眼的光弧掠過夜空一般!
那一刻,許多人的呼吸已為之一滯!
她終于落于地上,緩緩地掃了眾人一眼!
群豪的心跳不由又加劇了!她的目光似乎是一汪深不見底的井水,可以讓你窒息!
但窒息時,你是快樂的。
寧勿缺因為方才曾掠近“一線天”,所以此時離這女人頗近,只有三四丈之距離。
他的反應(yīng)與其他人沒有什么兩樣,也許因為挨得更近一些的緣故,他比其他人更為緊張,慌亂不已。
他可以看清她的玉臂,渾圓的。肌膚有著近乎透明的玉臂,令人幻想到她的整個玉雕一樣的手臂、肩頭……
她的目光深邃無比,閃耀著難以形容的柔媚光彩,那是一種讓人自心底感到醉意的眼神!
腿長腰細(xì),胸部傲然而挺——這是一個真正的女人!
其實,許多女人并不能真正地與“女人”這兩個字相匹配。而她,無疑是一個完美無缺的女人!
寧勿缺怔怔地將目光停留在她的胸前,盡管只有片刻,但已足以使他熱血洶涌沸騰了!
他在心頭暗暗罵了自己一句,強行迫使自己偏過頭去,便在此時,他聞到來自女人身上的幽幽體香,沁人肺腑!
寧勿缺的思緒飄渺起來了,他幾乎已不會思索。
咬著牙,他迫使自己退了好幾步,這才長長地吐了一口氣,有一種如釋重負(fù)的感覺。
眾人覺得阿香已是絕美了,可阿香與這女人一比,卻已成了一個黃毛丫頭!
女人開口了,她的聲音也一樣的具有無形魅力:
“很可惜,今天來的人并不太多?!?/p>
普普通通的一句話,卻有不少人聽得癡癡傻傻,還道是自己的情人在耳邊悄聲私語。
麻小衣畢竟是天下第一大幫的幫主,其定力也是非常人所能及的,只見他沉聲道:“你們真的是‘九幽宮’的余孽?”
“余孽?哈哈哈!麻小衣,若不是我們宮主對你另眼相看,就沖你一句話,我就決不讓你還能站著說話!”
眾豪大嘩!試問天下有幾個人敢如此對麻小衣說話?
麻小衣神色卻是平靜如水:“九幽宮的惡行,天下皆知,還有什么可以遮掩的?九幽宮的人,人人得而誅之,你們?nèi)司谷桓以诖藪侇^露面,只怕是在劫難逃了,可笑你竟還嫌來的人太少!”
黑衣人喝道:“你敢對我們小姐如此說話?”
麻小衣一笑道:“對皇帝老兒我也敢如此說!萬事抬不過一個理字,路有不平萬人踩,一百多年前的九幽宮最后灰飛煙滅了,百年后的今天,即使是死灰復(fù)燃,也一樣會落得同樣的下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