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明峰首先就向對方訴苦,“你知不知道,我這么長時間以來,碰上的最大難題,就是無法攻破龍鱗光這一門失傳的工藝。雖然說現(xiàn)在通過硬透明琺瑯工藝,能找到一些方向??墒?,現(xiàn)實中卻還是有很多工藝上的難題得不到解決?!?/p>
對方很意外,似乎是下意識的問了一句,“明峰,你為什么不找你的女助手幫忙呢?”對,你沒看錯。許明峰沒用起什么網名,就直接起了一個銅趙記許明峰。
聽到這里,許明峰非常吃驚,他坐在電腦前,盯著那段文字發(fā)呆。奇怪,對方怎么知道自己有個女助手。許明峰知道她說的是姚玉蘭,可是自己從未和她提到過姚玉蘭的事情。
仿佛,對方也意識到了這個問題所在,連忙解釋,“明峰,你別多想啊。我是猜的,你們男人一般不都喜歡有個女助手,女秘書之類的人嗎?”說著,后面還跟著一個呲牙大笑的表情。
雖然對方這么解釋了一番,可是,許明峰卻心里依然生疑。但是,他也沒再多問。
隨后,這個山霧縈然說,“明峰,我覺得,你可以在你們銅趙記的傳統(tǒng)工藝上尋找一些靈感。說不定,你會有收獲的。”
“這話怎么說呢,山霧,其實我已經找了很多,可是,根本沒有一點頭緒?!痹S明峰說到這里,發(fā)出了一個無奈的表情。
這時,山霧縈然說,“明峰,你其實還是沒找全的吧。比如說,你們銅趙記的燙藍工藝,我向你也沒掌握的吧。”
“燙藍工藝?”許明峰愣了一下,連忙追問道,“山霧,你是怎么知道我們銅趙記有燙藍工藝的?”
“這,這不是你告訴我的嗎?”山霧縈然繼續(xù)說道。
“什么,我給你說過嗎?”許明峰有些困惑,“不對,山霧,我沒給你說過吧。我記得很清楚,燙藍工藝是只有我們銅趙記內部人才知道的。你到底是誰,為什么會知道這個?”
許明峰發(fā)送出去后,焦急的看著電腦屏幕??墒?,等了好半天,對方卻一直沒回音。
許明峰見狀,也是有些慌了。他忍不住又發(fā)了幾個問號催促。
不過,對方一直都沒回音。
而讓他想不到的是,半個小時后,對方的頭像直接變成黑白色了。他知道,對方是下線了。
那一刻,許明峰隱隱覺得,對方明顯是在逃避他。
這之后的一個多星期時間里,對方一直都沒上線。
而許明峰幾乎也都快將這個事情忘了,不過,他沒想到,這天晚上,他剛上線,山霧縈然忽然發(fā)來了一條消息。“對不起,明峰,那天家里突然斷電了,我一直都沒來得及上線給你說?!?/p>
不知道為什么,看到對方上線,許明峰心里莫名的居然有一些期待和興奮。
他連忙說,“沒關系,山霧,我還以為那天問你的話,讓你感到不安了?!?/p>
很快,對方發(fā)出了一個齜牙大笑的表情,然后說,“我又沒做賊,怎么被你說的像是做賊心虛了一樣。”
許明峰遲疑了一下,忍不住問道,“那,那你能告訴我,你是怎么知道我們銅趙記有燙藍工藝的嗎?”
“這很簡單啊,”對方隨口回答道,“你們的網站我而是關注很久了,而且,明峰,你不要忘了,我可是個對琺瑯器工藝非常熱愛的人。雖然我只是業(yè)余愛好者,但我的功課做的可不少。別說你們銅趙記,就是昔日的京銅記,陳琺記等諸多已經成為歷史的工藝作坊的手藝,我也是如數(shù)家珍。保不齊,我知道的比你還多呢?”
許明峰也暗暗吃驚,“山霧,你,你是怎么知道這些的,難道你也是北京人?!?/p>
許明峰得承認,對方的話,說的自己啞口無言。他越發(fā)覺得,對方似乎是個從小就浸染了琺瑯器的人。否則,怎么會對琺瑯器行業(yè)如此的了解。
“沒吃過豬肉,難道還沒見過豬跑嗎。誰說對琺瑯器這么了解,就一定得是北京人啊?!睂Ψ浇o出個模棱兩可的答案,隨即發(fā)出一個呲牙大笑的表情。
雖然對方解釋的輕描淡寫,可許明峰卻總覺得事情沒這么簡單。
而這時,山霧縈然繼續(xù)說,“明峰,我這幾天幫你搜集了不少的資料。你給我個地址,明天我郵寄給你?!?/p>
“這,這怎么好意思呢?山霧,多少錢,你出個價吧?”許明峰連忙打出一段字。
不過,山霧縈然卻并不在意,“不,明峰。咱們也是朋友了,談錢就傷感情了。我?guī)湍?,完全是心甘情愿。我只希望你能研究出龍鱗光工藝,將你們銅趙記發(fā)揚光大?!?/p>
許明峰心里百感交集,一時間也是不知道該說什么了。沒辦法,他只能發(fā)出了一大串謝謝的表情。
幾天后,許明峰收到了一個郵件。他沒想到,是山霧縈然郵寄來的。
打開郵件后,看到里面的資料,許明峰震驚了。這里面的資料,全部都是關于琺瑯器工藝的資料。而且,很多工藝竟然是他聞所未聞的。
許明峰確信,這很多工藝,一定都是早就失傳的。
而其中一份手抄稿,讓許明峰最為意外。上面詳細記載了一種琺瑯器的工藝,許明峰前后看了很多遍后,越發(fā)覺得,這個工藝就是他們銅趙記的燙藍工藝。
當年,趙興成說要將這門工藝教授給他。只可惜,他還沒來得及,就出了那么一檔子的事情。
許明峰記得很清楚,趙興成當時身邊只有趙嵐在。如果趙興成真的要教授其中一個人的話,那么,這個人十有八九,就一定會是趙嵐了。
等等,難道對方會是趙嵐嗎?
想到這里,許明峰的心頭像是被什么給撩動了一下。
晚上上線的時候,山霧縈然首先問許明峰收到那些資料了沒有。
許明峰回答收到了,接著,他直接問道,“山霧,算起來,我們認識也有將近一年多了吧?”
“是啊,明峰,你干嘛突然問起這個?”對方顯得很意外。
許明峰說,“山霧,我發(fā)現(xiàn),你對我是了如指掌??墒牵覍δ銋s是完全一無所知。我,我真的很想知道你到底叫什么名字,長什么樣子,住在哪里?”
“這,這些真的很重要嗎?”對方顯得有些遲疑,間隔了幾分鐘,才打出一串字,“明峰,你知道什么是網絡朋友嗎?”
“什么意思?”許明峰還不明白對方突然這么問的意思何在。
很快,山霧縈然又打出一段字來。“明峰,所謂網絡朋友,就是不必對對方刨根問底的追究,讓彼此都保持一些神秘感。在我們都不知道對方是誰的情況下,我們可以暢所欲言,不用顧忌什么。我覺得,這不挺好嗎,為什么非要深究對方的身份?!?/p>
“可,可是我覺得你很像我一個朋友,真的太像了?!痹S明峰遲疑了一下,才打出這段字。
山霧縈然發(fā)出個撇嘴的表情,說,“明峰,你怎么也和其他的男人一樣,居然用上這種老套的搭訕方式了。套近乎,這種方式也是過時了吧。”
“不,山霧,我的意思是,你的很多方面真的和我那朋友很像。但你別誤會,我不是要和你套近乎?!痹S明峰有些慌了,趕緊解釋。
“好了,明峰,你不用解釋?!睂Ψ剿坪跤行┥鷼饬??!叭绻?,我是說,如果你還想繼續(xù)保持我們這一段關系,就不要刨根問底的問對方的底細。以后,我們倆就只聊天,談琺瑯器。如果你做不到這些的話,那我們就拉黑對方吧,從此別再聯(lián)系了?!?/p>
“不不,山霧,我不是那意思。”許明峰真的擔心對方會拉黑自己,連忙說,“好,山霧,我答應你,以后不再追問你的底細了。從此以后,我們就只聊琺瑯器。”
山霧縈然似乎很高興,發(fā)出個愛心的表情。
雖然說話是說開了,可,許明峰的心里卻依然郁結著個心結。
這天中午,許明峰參加一個聊天群組織的琺瑯器工藝愛好者線下見面會。
這么久以來,他是頭一次參加這種見面。對于這些認識了快兩年的網絡朋友,能夠有線下見面,當面探討琺瑯器手工藝未來,對許明峰而言也是一件難能可貴的事情。
讓他沒想到的是,山霧縈然也答應會參加這個線下見面會。
許明峰心里非常激動,特意換了一身干凈的衣服。
而他也特意按照安建民的囑咐,特意去理發(fā)店先去理了個頭發(fā)。否則,自己就和當下非?;鸬囊徊侩娨晞 读餍腔▓@》里的四個男主角F4很像了。
線下見面會是在一個賓館里舉辦的,許明峰到來的時候,卻不免有些失望。前來參加的人,幾乎清一色的都是五六十歲的人。甚至,很多都已經是耄耋之年,拄著個拐杖。
不過,許明峰并不在意。他目光在里面搜尋著,尋找山霧縈然的身影。
經過詢問,結果很多人都說沒見過對方。
許明峰有些灰心,可也沒辦法,只能硬著頭皮和他們這些人一起免談了。
不過,和他們的一番交談,卻是令許明峰很吃驚的。雖然很多人都是中年人了。但是,不少人卻曾是從事琺瑯器行業(yè)多少年的老工匠。他們不甘心看著傳統(tǒng)的手工藝就這么被歷史淘汰,一直都在想辦法,想要讓這一門手藝可以重新煥發(fā)生機。
當他們得知許明峰的身份時,一個個都震驚不已,更是露出了欽佩之情。
甚至,不少人提出要去銅趙記拜訪的請求。對此,許明峰自然是欣然答應。
雖然說,這一行是非常的順利,可是,許明峰的心里卻并不高興。畢竟,他沒見到山霧縈然。
參加完這個會后,許明峰抱著那些網友們送給自己的關于琺瑯器的資料,正朝外面走著,忽然,迎面和一個人撞了一個滿懷。
那些資料也散落了一地,對面那人連忙道歉。同時,幫著徐明峰去撿資料。
但,就在這時,許明峰看著眼前這個人,有些呆住了。
甚至,他有些不敢相信,眼前的人,居然是趙嵐。
對,他沒有看錯。這個人,就是他朝思暮想了多少年的趙嵐。
雖然說,趙嵐如今留著一個剪發(fā)頭,那張臉頰上仿佛也多了一份沉穩(wěn),少了不少往日的天真燦漫,甚至于幽幽寡歡。不過,她卻更加的趨于成熟了。
許明峰愣了足足有三秒鐘,這時,趙嵐也回過神來。抬眼看到許明峰,她也愣了幾秒鐘。
但隨即,她迅速起身,掉頭就走。
許明峰慌忙追了上來,一把抓著她的胳膊,忙不迭的問道,“嵐嵐,你為什么要走。”
“對不起,先生,你認錯人了,我不是什么嵐嵐。”趙嵐的反應非常冷漠,說話非常的直接。
許明峰心頭顫動著,緩緩說,“不,嵐嵐,我根本就沒認錯,你就是我的嵐嵐?!?/p>
話說著,許明峰情不自禁,上前來緊緊摟住了趙嵐。
對方掙扎著,甚至發(fā)出了警告?!跋壬?,你放開我。否則的話,我可要報警了。”
“你報警吧,不管如何,我都不會再叫你離開我了?!痹S明峰絲毫不會這些,反而更加用力的抱著她,生怕她會突然離開。
這時,趙嵐?jié)u漸放棄了抵抗。許久,她才默默的吐了一句,“明峰,你放開我吧,我不會走的?!?/p>
許明峰欣喜不已,連忙放開她,激動的抓著她的手,忙不迭的問道,“嵐嵐,這么說,你是承認了?!?/p>
趙嵐微微點了一下頭,看了一下不遠處一個叫京華小吃店的門面,說,“走吧,我們去那里坐下說吧。”說著,自顧自的走了。
許明峰也不敢怠慢,趕緊將地上的資料收拾了,迅速起身追了上來。
這個京華小吃店,許明峰是知道的。昔日,曾經在附近的一個小吃街上,專門賣驢打滾。
自從小吃街進行改建后,老板就專門開了一個店面,專門賣北京當?shù)氐娘L味小吃。尤其是這驢打滾,在如今麥當勞,肯德基大行其道的當下,卻成了一枝獨秀的傳統(tǒng)意味的小吃。
此時,已經過了飯點的高峰期,里面的人并不是很多。
兩人進來后,找了一個位置坐下了。
這時,一個伙計跑了過來,恭敬的問他們點什么菜。
趙嵐打量了他一番,疑惑的問道,“伙計,請問你們這老板還是老丁嗎?”
“哦,你是說我老板的父親,千年剛去世了。這會兒,可是我們老板當家。”那伙計笑吟吟的介紹道。
趙嵐聽著,不免看了一眼許明峰。兩人的臉上,都或多或少的露出幾分傷惘的神色。
許明峰還記得很清楚,多年以前,那時候他和趙嵐還是少年的時候,就喜歡跑到小吃街上,吃老丁做的驢打滾。
沒想時光荏苒,時間過的這么快,轉眼之間,老丁頭卻已經不在人世了。
而他們,也是二十七八歲,行將步入中年的人了。
趙嵐沒再說什么,然后囑咐伙計點兩份原味的驢打滾。
那伙計應了一聲,看了看趙嵐,說,“小姐,你要不要嘗嘗我們老板最新發(fā)明的驢打滾。完全使用西式來制作出來的,絕對比那麥當勞,肯德基要好吃的多?!?/p>
“我們不要這個,就要原委的。”許明峰看了他一眼,說,“還有,告訴你們老板。創(chuàng)新可以,但一定要基于自己的基本原則。如果自己的根本都改變了,那你的創(chuàng)新還有什么意義呢?”
那伙計一臉迷惑的看了看許明峰,沒再說什么,扭身就走了。
“明峰,這么多年,你還是這樣,從來都沒任何的改變?!壁w嵐看了他一眼,微微搖搖頭,仿佛顯得很無奈。
許明峰說,“嵐嵐,有些事情,怕是一輩子都不會改變的。”
趙嵐看的到許明峰眼神里流露出的濃濃的情感,甚至還有幾分執(zhí)著。不過,她的反應卻始終是平淡的。“明峰,時間在改變,周圍都在改變,而人,也是會改變的。”
“我知道,嵐嵐,你改變的太多了。”許明峰看著她,忍不住探手過來,輕輕去握她的手。
可是,趙嵐卻迅速縮回了手。她微微低著頭,輕輕說,“明峰,別這樣。如果,如果讓玉蘭知道,那就不好了?!?/p>
“玉蘭,嵐嵐,當年你介紹玉蘭給我們認識,是不是就希望她陪我身邊呢。”許明峰聽到這里,不免輕笑了一聲。
“怎么,難道你們倆過的不好嗎?”趙嵐疑惑的看著他。
趙嵐的問題,讓許明峰心中的疑惑打消了。本來,他還覺得趙嵐就是那個山霧縈然。畢竟,他將自己的所有事情都告訴了對方。可趙嵐的模樣,明顯什么都不知道。
許明峰隨即將和姚玉蘭的事情告訴了她。
趙嵐聽完,無奈的嘆了一口氣,“看來,我當初還是看錯了她。”
“不能這么說吧,”許明峰看了看她,這時問道,“嵐嵐,這么多年,你是怎么過來的。還有,你是不是一直都在北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