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中毒以來，姜合樂不管是否生病，每隔五日便要讓黃大夫請一次平安脈，最近府上事多，算起來，姜合樂已有八九日未讓黃大夫診脈了。
思及此，姜合樂老實地伸出手，任由黃大夫把脈。
“咦？”黃大夫摸了摸下巴，發(fā)出一聲驚嘆，不等姜合樂反應(yīng)，便問道，“大小姐最近可是用了什么藥？”
姜合樂搖了搖頭，黃大夫更加驚訝：“那平日飲食起居有何變化？”
“可是我這身子有何不妥？”見黃大夫如此鄭重，姜合樂也忍不住擔憂起來。
黃大夫搖了搖頭：“沒有，大小姐的身子相較于平常有所好轉(zhuǎn)，故而老夫方才覺得奇怪?！?/p>
聞言，姜合樂才想起往年這個時候她基本上已經(jīng)病了好幾場了，且根本不能吹風，更遑論像如今這般操心。
莫不是因為加強了鍛煉？她思來想去，近日唯一有變化的便是這一條，可當初黃大夫千叮嚀萬囑咐讓她靜養(yǎng)，姜合樂猶豫片刻方才告知黃大夫。
“按理說大小姐的身子宜靜不宜動，可我方才把脈之時大小姐脈像確有好轉(zhuǎn)之象，此事老夫還需研究一二，不過既然對大小姐的身子并無不利，平日里多動動也無妨?！秉S大夫仔細記錄完姜合樂的癥狀而后開口。
姜合樂笑著應(yīng)下，吩咐雪蓮將黃大夫送了出去，想到北延秘藥，心里久久無法平靜。
次日一早，姜合樂便借口有事出府，往迎春樓去了，風雪雖停，但街上行人并不多。
馬車停在迎春樓門口，姜合樂扶著雪蓮的手下了馬車，抬頭就看到匾額上赤色的曼珠沙華，還未說話店里掌柜就迎了上來：“黔陽郡主，里面請?！?/p>
正望著迎春樓匾額出神的姜合樂，聽到這話微微一愣，她收回目光：“你認識我？”
“殿下早有吩咐，郡主這邊請?！闭乒顸c了點頭，彎下腰作出請的手勢。
她點頭跟在掌柜的身后，一路來到三樓，迎春樓是都城最好的茶樓，沒有之一，一樓大堂接待商賈名流，二樓雅間接待達官貴人。
三樓從不對外開放，再想到方才在門口匾額上看到的曼珠沙華，姜合樂明白過來，此處是褚陽華的產(chǎn)業(yè)。
據(jù)說迎春樓、春雨樓、杏雨閣、詩云閣皆是同一個東家，東家身份成謎，但身份并不簡單。
褚陽華手眼通天，有自己的產(chǎn)業(yè)并不奇怪，姜合樂之所以能一眼認出此處是他的產(chǎn)業(yè)，是因為前世她在褚陽華的貼身令牌上見過一樣的圖案。
前世，她死前在北延被捕，是褚陽華放了她，并將貼身令牌贈與她，讓她得以逃脫，那令牌上刻著一樣的曼珠沙華。
她走神的瞬間，掌柜已經(jīng)上了茶點，姜合樂拈起一塊做工精致的地點心細細品嘗著，房間門被人推開。
姜合樂一回頭，就看見一身玄色大氅的褚陽華邁步而入，瞧見她的視線神色也并無變化。
昨日二嬸之事，以及祖父祖父之事都要感謝褚陽華，可想到褚陽華的身份以及素日行事作風，姜合樂心中仍有些想要敬而遠之。
“郡主。”褚陽華脫下大氅坐在姜合樂對面，與她打招呼。
不知道是不是姜合樂的錯覺，她似乎瞧見褚陽華眼底帶笑。
“昨日殿下于將軍府門口攔住我家二嬸，后又贈藥于我，使得祖父免受隱疾之苦，臣女心中感激不盡，日后殿下若有所需，臣女必當竭盡所能。”姜合樂起身朝褚陽華行禮，神色認真。
褚陽華略微勾唇，還未開口，掌柜端著一套茶具入內(nèi)，恭敬地擺在褚陽華面前，而后退了出去。
茶具是上好的紫砂所制，小爐子上燒開的泉水有股甘甜之味，茶具飄散著淡淡地茶香。
“坐吧?！瘪谊柸A指了指自己對面的座位，抬手舀出沸水，洗茶、泡茶、斟茶一套動作行云流水。
姜合樂頷首坐在她的對面，捧著褚陽華遞來的茶杯，淡淡茶香蔓延開來，她忍不住淺嘗了一口，入口微苦回味卻甘甜綿長，是極好的雨前龍井。
“本王舉手之勞，比之郡主于宮宴之上的提醒不過爾爾。”褚陽華語氣如常，仿佛所言不過尋常。
姜合樂握著茶杯的手微微收緊，垂眸避開對面男子緊盯著自己的眼神，他如同剛蘇醒的猛獸捕捉野獸，警惕又充滿危險。
而且暗處片刻間也流露出不少殺氣，雖轉(zhuǎn)瞬即逝，卻不難看出，這是褚陽華想要威懾她。
她與褚陽華交集雖然不多，但也私下里研究過他的為人，他就如同平日示人的冷漠一般，冷心冷情，心底藏著的是對天下的野心。
直到今日姜合樂都沒有想明白，前世他為何要將她放走，還贈她令牌。
窗外寒風大作，窗格被吹得嘎吱作響，屋內(nèi)因燃著火盆倒是絲毫未受影響，溫暖得很。
“殿下過謙了，臣女所為才是舉手之勞，殿下所為于臣女而言卻是情深義重?！苯蠘贩畔虏璞K，平靜開口，心緒也逐漸穩(wěn)定下來。
當初她不想讓褚陽華知曉此事，便是不想姜家被人盯上，可如今祖父回來，姜家便不可能隱退，與其否認此事引人懷疑，倒不如主動承認。
反正她當初只是一時惻隱之心，并未有所圖謀，如今也沒有借此事圖謀的意思。
“郡主如此，可是知曉我的身份？”瞧著姜合樂坦然的模樣，褚陽華覺得自己反倒是落了下呈，幽深的雙眸多了些光彩。
“殿下乃是大渝的攝政王，如此身份誰人不知？”姜合樂笑著開口，語氣不似作假。
褚陽華緊盯著姜合樂，若說她不知道，他是打死不信的，可她如今不愿承認，褚陽華倒是有些看不透了，她究竟是不想圖惹是非，還是圖謀更大？
他從來不敢小看姜合樂，也知道姜合樂手段如何，初次見面之時，她身披鎧甲，手拿大弓，一箭便射穿了敵國將領(lǐng)的喉嚨，還能面色不改，如今姜家遭此大劫，不見任何慌亂，反倒利用民心民情保住了姜家還逼得皇帝不得不處死禹王，心志何其堅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