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車停下后,阿瓦木又被那個怪物提著,扔進一個黑屋子里。
這次,阿瓦木已經(jīng)心灰意冷。他在地上躺著,直到躺夠了,才爬起來,在黑暗中打量著這個屋子。
屋子四壁是用黑磚砌成的,屋子本來也是有窗戶的,不過窗戶被人用磚給壘了起來。有門,一扇大鐵門,關(guān)得非常嚴實,因此屋子里也是一片黑暗。
經(jīng)過這一段時間折騰,加上在地上躺了這么長時間,阿瓦木確定現(xiàn)在天應(yīng)該開始亮了。屋子雖然黑暗,卻因此比山洞顯得要略微光明一些。
阿瓦木看到屋子里躺了十多個人。不同的是,這些人卻是活的。他們很多雖然躺在那里一動不動,阿瓦木卻能確定,他們是活的人。都是活的。
阿瓦木心里略微有些高興。無論如何,同這些活人在一起,終究是好多了。最起碼,他可以從他們嘴里了解一些信息,知道他們?yōu)楹蝸淼搅诉@里,這里是什么地方。
阿瓦木來到離他最近的那個人身旁,推了推他。那人轉(zhuǎn)過身,看到阿瓦木,緩緩地坐了起來。
阿瓦木問他:“這位大哥,你怎么也來到這里?這里是個什么地方?”
這人上下打量了一下阿瓦木,搖頭,不說話。
阿瓦木問了好幾個人,這些人也都搖頭,沒人愿意說話。阿瓦木幾乎要懷疑他們都是啞巴了。正在他異常驚愕之時,突然有個躺在墻角的坐了起來。他看了一會兒阿瓦木,問他:“你想找死嗎?”
阿瓦木一愣,忙走過去,問他:“大哥,我只是想問問大家怎么就到了這里,你為何如此說???”
這人閉上眼,小聲說:“你就是剛來的吧?這里有個規(guī)矩,每隔三天就會有一個人被拉出去。我們不知道拉出去干啥,但是我們都知道,只要被拉出去的,都別想活?!?/p>
阿瓦木驚問:“為何這么說?”
這人痛苦地搖搖頭,說:“他們在拉走人之前,必然要先將人的舌頭和眼珠子摳出來。然后才將人拉出去。你想,他們在這里都這樣做了,出去還能有活路嗎?”
阿瓦木默默點頭。
這人又說:“他們非常怪,每次來,都是選擇最能說話,最能動彈的。好像他們有人一直在監(jiān)視我們。唉……”這人輕輕搖頭,說:“可是這里連個蚊子都飛不出去,他們怎么能看到我們?不管怎么說,只要一動不動,活的時間就能長些。你看,大家都不動彈?!?/p>
阿瓦木點頭,說:“既然這樣,你們怎么不想法逃出去呢?”
這人苦笑了:“逃出去?誰不想逃出去啊。這些人……”這人指了指面前的幾個人,繼續(xù)說:“都是附近有名的高手,能打能殺,可是……”這人搖搖頭,說:“每次他們只進來一個人,即便大家一齊上,也沒人能近他的身。我們手里都沒武器,尋常的拳頭和腳砸在他身上,不管用。他的手和腿就像鐵打的一樣。你瞧,你左邊的那個,就是挨了一拳,胳膊就斷了,骨頭都碎了?!?/p>
阿瓦木有些驚訝:“他們都是附近的高手?這周圍沒人了啊。再說了,如果真是高手,怎么能讓人家抓???”
這人說:“平常你當(dāng)然看不到人,老百姓大都跑了。不過要說沒人,那也不對。襄陽是戰(zhàn)略要地,宋蒙在此交戰(zhàn),大宋和蒙古人的細作自然往來不斷。大宋想派人援救襄陽,各路英雄也常至此。喔,你看到躺在墻根的那個嗎?那個就是鼎鼎大名的襄陽大俠鐵腳三。這個鐵腳三曾經(jīng)殺了一個縣官,朝廷派了幾百高手抓他,卻沒有一個能近他的身。在一次圍捕中,他赤手空拳打死二十多個大宋高手。還有號稱曾經(jīng)一拳打死一頭牛的土匪頭子李鐵錘……唉,這些人雖然勇猛,卻也只能對付普通人。抓我們的這些人練的是邪門異術(shù),再好的武功也無法對付他們??上业刃ЯΥ笏?,卻落于此等妖魔手中,正所謂國之將亡必出妖邪,如今正不壓邪,大宋無望也?!?/p>
阿瓦木小聲問:“閣下莫非也是大宋之將?”
這人沒接他的話,卻說:“今日是我話最多之日,此番那個怪物若來,必定要將我扣眼割舌,送出去受死了?!?/p>
阿瓦木說:“說不定是我呢?!?/p>
這人搖頭,說:“罷了,罷了,早死早托生。逢此亂世,生又何益?”
阿瓦木說:“既然你連死都不怕,何不與這些怪物決一死戰(zhàn)?即便戰(zhàn)死,也少遭罪。”
這人閉了眼,不再搭理阿瓦木。
阿瓦木有了這些天的體會,加上這人說的這些怪物來抓人時對人的酷刑,他覺得自己需要反抗。他不甘心像這些人一樣等著被那些怪物扣眼割舌,再被弄死。他站起來,對著大家說:“大家都是一群英雄好漢,卻被怪物捉到這里等死,大家早晚都要死,何不一起殺了這個怪物呢?”
阿瓦木白白喊了一嗓子,大部分人都躺著一動未動。有幾個只是略微動了動身子,繼續(xù)躺著。沒人發(fā)出一點聲音。
阿瓦木實在不理解,這些英雄好漢,怎么都變成了這種尿性?
阿瓦木有些激動:“你們這算什么英雄好漢?兔子臨死都要蹦三蹦呢,你們連兔子都不如!”
有人抬起頭,看了看阿瓦木,又躺下了。大部分人還是沒有動彈。
阿瓦木繼續(xù)激怒他們:“簡直……簡直就是一群老娘們!”
沒人回應(yīng)他。阿瓦木真是覺得悲哀,他這么罵這么一幫平時豪氣沖天,動不動就吹胡子瞪眼要殺人的英雄好漢,他們竟然卻無動于衷。真是哀莫大于心死。這些英豪,已經(jīng)被那些怪物的不可抵抗的神力完全給征服了。
那個跟阿瓦木搭話的人說:“別喊了,他們現(xiàn)在就是等死了。別說你罵他們是娘們,你就是罵他們是狗,都沒有在乎的。能像條狗那樣活著,對他們來說都是奢望?!?/p>
阿瓦木頹然坐在地上,看著這些行尸走肉,不知道說什么好。
旁邊這個人卻突然對他有興趣了,他湊到他身邊,說:“你是哪里人?聽你口音,應(yīng)該不是漢人,你是蒙古人吧?”
聽這人這么說,很多躺在地上的好漢抬起頭,看著阿瓦木。阿瓦木心里明白,他們對那個怪物是徹底沒了脾氣,但是對蒙古人,卻依然不服氣。阿瓦木心里發(fā)毛,忙解釋說:“我不是蒙古人。我是從西域來的商人,我們幾十個人一起來的,都讓蒙古人殺光了,就剩下了我自己。”
這人有些懷疑:“兄弟,說謊吧?別說現(xiàn)在,起碼有一百年西域人不敢到中原之地來做生意了。自從蒙古人滅了花剌子模,逃難來的人倒是有,不過也大都只能逃到甘肅等地,你們……為何能到這里?”
那些趴在地上抬頭看著阿瓦木的人,已經(jīng)有爬起來的。那樣子,好像如果確定阿瓦木是蒙古人,他們肯定會對之大打出手。阿瓦木看瞞不過此人,只得實話實說,把自己的經(jīng)歷告訴了他們。
聽阿瓦木說完,這人看著阿瓦木,略略點頭,說:“花剌子?!故怯悬c像。對了,你剛說你是什么鬼國的巫師,那你就降不住這些怪物?”
阿瓦木嘆了一口氣,說:“我們的法術(shù)跟中原的不一樣。我們做法,要有法器,要有準(zhǔn)備,還要有時間,沒有這些東西,我們就跟普通人沒什么兩樣?!?/p>
這人眼珠子一亮:“如果有法器,你能降服他們?”
阿瓦木微微搖頭,說:“這個……說不準(zhǔn)。”
這人還是不泄氣:“那就是說有可能行?”
阿瓦木無意中四下一看,看到眾人都以千奇百怪的姿態(tài)扭頭看著他,他心里一動。他明白,這些人已經(jīng)不相信自己的力量,聽說他是西域巫師后,開始寄希望于他了。如果他說他有能力收拾怪物,倒可能給這些專心等死的人以抗?fàn)幍臎Q心?,F(xiàn)在這境地,只有抗?fàn)?,或許才能有活著出去的希望。他阿瓦木不相信,這么幾十名高手,打不過幾個怪物。
想到這兒,阿瓦木點了點頭,說:“如果真有法器,倒是可以一試。”
阿瓦木旁邊另一個人爬起來,雖然蓬頭垢面,卻兩眼冒著精光:“你說,需要什么樣的法器?”
阿瓦木說:“需要一個法鈴、銅鑼、長鞭,如果條件允許的話,最好還要有一頭黑牛?!?/p>
這人瞪大了眼珠子:“黑牛?!虱子倒是有!算了,到哪里找這些東西?”
阿瓦木說:“如果沒有,也可以變通一下?!?/p>
一開始就跟他說話的那人說:“如何變通?”
阿瓦木說:“這個……這些東西,都可以隨便找點東西湊付一下,比方鈴鐺,可以用鐵皮圈一個,只有這黑牛血,沒地方弄?!?/p>
這人問:“人血怎么樣?”
阿瓦木想了想,點頭說:“可以一試。”
這人猛然對著阿瓦木納頭便拜,說:“如果你能救了我等,田福今生愿跟隨阿大巫師。”
阿瓦木略笑了笑,說:“我叫阿瓦木,大哥叫田福?”
此人拱手說:“在下田福,是大宋副將。愿受阿……瓦木大巫師調(diào)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