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年輕的時候,雅琴(陳盼過世的奶奶)在附近的胡同里那可是數(shù)一數(shù)二的大美女,十幾個大小伙子天天圍著她轉(zhuǎn),你想想,那會兒大家都吃不飽,我晚上就偷偷地跑到河邊釣兩條魚,隔兩天送一條,愣是送了一年多,就這一年多的時間,我就把這雅琴追到手了?!标愮R河陷入到了美好的回憶之中。
“河里有魚嗎?”
陳鏡河搖搖頭,哈哈地笑了起來:“一般人來說,當然沒有了,但是我是誰???”將褲腿向上捋了捋,輕笑著說道:“我打小就在河邊長大,對這條河可以說是最熟悉不過了。有一個地方只有我知道,從那里能夠釣到魚,而且這捕魚有技巧的,尤其是冬捕的時候還不能穿太厚的鞋褲,魚一聽見聲響就跑掉了,我這兩條腿就是那會兒凍傷了?!?/p>
陳鏡河的兩條小腿上滿是皺皺巴巴的皮膚,就好像是裹了兩圈厚毛巾一樣,“不過也值 了,能夠娶到雅琴,是我這輩子最大的福分?!?/p>
看著陳鏡河像個小孩子一樣炫耀著自己兩條凍傷皮膚的腿,田小果的心中涌出了一絲甜意,爺爺說的那些年家家經(jīng)濟條件不富余,能夠吃的本身就不多。她仿佛看到了爺爺在寒冷的冰河上面,穿著單薄的衣服在釣冬魚的樣子。
不過,那會兒爺爺?shù)男闹袘撌桥?,從他那陽光帥氣的臉上露出來的笑容就可以想像得到?/p>
“丫頭?!?/p>
從回憶中走了出來,陳鏡河平靜地說道:“這條河對于我們這些一輩子都生長在河邊的人來說,它就是我們的希望。至少那些困難的年代,我們就是靠著這條河硬熬了過來,這么多年了,有感情了。”
田小果沉默了。
這個時候,陳盼走了進來,做好了飯菜的他默默地支好桌子,對著陳鏡河說道:“爺爺,吃飯了?!?/p>
“好,小果,我們?nèi)コ燥??!?/p>
老少三口坐在一起吃飯,田小果依舊沉浸在回憶之中,一言不發(fā)。
陳盼也只是埋頭吃飯。
而陳鏡河看著這年輕的一對,心中涌出更多的是一份感慨,一轉(zhuǎn)眼,五十多年了,當年自己的愛人看到自己拎著兩條魚,雙腿凍得發(fā)紫,站在自己家門口的時候,已經(jīng)拋開了女孩特有的矜持,直接撲進了陳鏡河的懷里面,痛哭了起來。
陳鏡河只是笑著安慰著說道:“放心,有這條河在,有我在,咱就餓不死?!?/p>
雅琴緊緊地摟住了陳鏡河寬闊的胸膛,無聲的淚水更是直接打濕了陳鏡河的胸膛。
“你傻啊,天天送魚,你怎么這么不要命??!”雅琴的淚水如同是通惠河的河水一樣,一直都流不完。
陳鏡河臉上的笑容越來越濃,安慰著懷里的女人,動情地說道:“別哭了,再哭了就不漂亮了。這年月家家都困難,有魚吃已經(jīng)是不錯的了?!?/p>
“傻子,你的腿老了會落下病根的,我們家少吃幾條魚沒什么問題,倒是你這么糟蹋自己可怎么辦?你是不是真傻???”
“沒你說得那么嚴重。”
方雅琴哽咽地說道:“你知道什么,怎么會不嚴重,等你老了你就會后悔的!以后不要再往家里面送魚了,已經(jīng)夠吃的了。你要是凍壞了,我怎么辦?”
女人的情話是所有男人最靈驗的良藥,陳鏡河的心都被融化了,就連兩條已經(jīng)凍僵的腿也沒了那種針扎一般的痛。
“放心吧,以后不會了?!标愮R河的臉上依然掛著燦爛真摯的笑容,這笑容是如此地純潔,緊緊地揪住了方雅琴的心。
方雅琴知道,她自己這一輩子,心已經(jīng)被這個男人緊緊地攥在了手里面。
陳鏡河嘴角的笑容漸漸地變成了勝利者的笑容。
……
田小果是陳盼送回來的,不過她的臉上寫滿了失落,兩人之間并沒有達成一致,甚至給她有一種感覺,這一次,陳盼都已經(jīng)懶得去哄她了,甚至哪怕是虛情假義的情話也沒有了,這讓田小果的心里就像堵了一塊大石頭。
“怎么了?”正在對著鏡子涂口紅的琪琪忍不住地問道。
田小果搖了搖頭,心中突然間閃過了一絲絲的煩燥,使勁地將手中柔軟的枕頭在床上狠狠地摔了兩下,更是歇斯里底地叫了起來。
“??!”
田小果的這一聲發(fā)泄更是讓琪琪手中的口紅更是一抖,一下子口紅畫在了下巴上面,就像是吸血鬼剛吸完血之后流淌出來的血痕。
看著田小果那一副憋悶的樣子,她根本不顧及自己形象地笑了起來:“我說親愛的,看你這樣子,是計劃一失敗了?還是計劃二失敗了?”
田小果長長地嘆了一口氣,身體像是一個麻袋一樣重重地仰著頭摔在床上,“別煩我,我現(xiàn)在很狂躁,我明天就回學校去找張院長?!?/p>
“寶貝你有沒有發(fā)燒?。磕阆敫墒裁??難不成你還想真的留下來?”
“還能干什么,走都走不了了,還不留下來找個活干啊,難道不成像你一樣,被長期飯票養(yǎng)著???”田小果白了一眼琪琪,更加沒好氣地說道。
琪琪伸出手,放在田小果的額頭上面,“沒發(fā)燒吧?”
“去你的!”田小果直接打開了琪琪的手。
“我說,你不會是真的要留下來當老師吧?這個完全不像是你的風格啊,田小果,你的戰(zhàn)斗精神呢?”琪琪就好像是在重新審視田小果一樣,“嘖嘖嘖,難道你真的要為了愛情舍棄一切,果然是個絕世大情種??!”
“去!”田小果緩緩地說道:“放心吧,我已經(jīng)做好打持久戰(zhàn)的準備,我就怕你這樣的女人會饑不擇食地撲上去,萬一要是陳盼那個家伙意志不堅定,我豈不是吃大虧了?便宜誰也不能便宜你這條白眼狼??!”
“嘿嘿,本小姐讓你感覺有危機了?”
“也太看得起自己了,你頂多就算個自作多情的小母雞!”田小果一副正宮娘娘的架勢,對于琪琪的調(diào)侃完全地巋然不動。
田小果的心中騰起一種無奈,說句實在話,五六年的感情,并不是那么容易能夠割舍得下的,她必須要再爭取一把。
兩年,兩年就兩年吧,自己可以再等他兩年。一段感情開始了,想要再結(jié)束的話都是很難很痛苦的,就算是為了挽回這段感情吧。
田小果的心中還是有些懊惱,怎么每一次選擇妥協(xié)的都是自己??!想到這里,她的鼻子還是有些酸澀。
“我說親愛的,是不是陳盼那家伙欺負你了?”琪琪看著田小果躺在床上,淚水順著臉頰就落下來,更是直接湊了過來。
田小果搖了搖頭。
她只是覺得自己的心里面有百般的委屈和苦澀,愛情這東西就像是帶刺的玫瑰花,不管是誰握得越緊,玫瑰花的刺也就會扎得越深越痛,痛苦的永遠都是那個不愿意放手的,很不幸地,現(xiàn)在的她就在扮演著這樣一個角色。
“怪了,不會是你和他真的生米煮成熟飯了吧?”
又搖搖頭。
琪琪無奈地說道:“不應該啊,遇到壞人了?你這樣的應該不會被那些色狼盯上啊,要是我被壞人猥褻了我還信,但是你不應該??!”
“一邊兒去!”
田小果知道要是再這個神經(jīng)大條的女人再猜下去,肯定更加污更加不堪的場景會出現(xiàn)的,為了制止這個女人腦洞無限開下去,田小果只能靠一只枕頭砸過去,先打斷這個女人的臆想。
琪琪一把抓住枕頭,無奈地嘆了一口氣,緩緩地說道:“哎,你說我這又當閨蜜又當老媽的,容易嗎?姑娘,倒底是怎么了?你說出個道道來,誰欺負你,我馬上拿刀剁他去,讓他欺負我姑娘!”
田小果直愣愣地就這樣坐了起來,對著琪琪兩眼淚汪汪地說道:“媽,你是我親媽……”
哭得那叫一個傷心,把琪琪弄得有些尷尬了起來,這種狀況她還真的是從來都沒有處理過啊,她僵直的胳膊輕輕地環(huán)住委屈的田小果,手在女孩的后背上輕輕地拍了拍,安慰地說道:“好了,好了,不哭了?!?/p>
田小果的心情突然間非常地不好,琪琪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但是陳盼卻是知道。
送回了田小果,陳盼覺得自己的心情無比地壓抑,他明知道自己這么說會傷田小果的心,這個女孩為自己付出了太多,他疼惜都來不及,可是現(xiàn)在,自己又在她的心口深深地劃了一刀,而且刻骨。
回到了帽檐胡同的那個暖和的屋子里,陳盼圍著火爐坐了下來,陳鏡河微微地閉上眼睛,緩緩地說道:“你和小果之間的事情,本來我是不應該多摻和的,但是小盼,愛情這東西,有時候是需要兩個人共同讓步的,人家小果是個好姑娘,你可不要辜負了人家?!?/p>
“嗯?!?/p>
“而且,你是一個男人,應該大度一些,該讓步的時候就要讓步,這是一種姿態(tài),知道了吧?”陳鏡河緩緩地說道。
陳盼點點頭,“放心吧,爺爺,我會好好待小果的?!?/p>
“嗯,這樣就對了,不要等失去了才覺得后悔,既然不想要讓自己后悔,那么最好就能夠把握住現(xiàn)在?!标愮R河緩緩地說道,眼神又忍不住地朝著墻上掛著的那張照片望了過去,那就是他的后悔。
陳鏡河將毛毯往上拉了拉,享受著火爐子帶來的那種溫暖,笑著說道:“哦,對了,你們河湖管理處什么時候開始清淤動工,現(xiàn)在已經(jīng)進入到了枯水期,再過段時間冬天到了,等立冬一過,土凍上了就馬上就可以開始清淤了?!?/p>
“三天后工程就要正式開始啟動了。我們方處長希望您能夠給大家鼓鼓勁,提提氣!”陳盼一邊剝著紅薯,一邊說道。
陳鏡河猛得坐了起來,眼睛瞪得圓圓地看著陳盼:“你這臭小子,這么大的事情怎么不早和我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