牧野靜風猛地清醒過來,正待閃開,卻聽得有細微得幾不可聞的暗器破空之聲!
聲音雖小,但對牧野靜風來說,卻已可以在瞬息之間迅速地判斷出暗器的來向、速度、數目,以及大致的形狀!
暗器只怕是所有武學中花樣最多的一種了。
而空靈子卻將天下諸般暗器的手法融為一體,從諸般暗器手法中提煉出已臻返樸歸真之境的武學,又融合了四川唐家暗器的靈巧、東海塢堡暗器的狠辣、江南蔡氏堂暗器的多變,可謂是登峰造極!
牧野靜風一聽便知對方的暗器為細小的錐狀物,數目在六七枚之間,現在看似排作兩行分取上下兩路,其實真正的殺著尚未顯實!
這些判斷,他都是在不及眨眼的一瞬間完成的。
未作絲毫猶豫,他的身軀突然如風中柳絮般飄了起來,身姿之灑脫從容,讓人嘆為觀止!
牧野靜風所學之六術中,最擅長的就是劍與輕身功力。
這一次,可謂是初試牛刀!
他的身形以匪夷所思的角度和速度穿掠閃幻,令人目眩神迷!
更讓人吃驚的是他所閃避挪掠的方向,似乎恰好是迎向那六枚暗器的!
莫非他真的被迷了眼不成?
“酒窩”的眼中閃過一絲不安。
倏地,驚艷的六枚暗器行至半途,其方向突然齊齊一變!
這才是她最后的殺著!
但此時她所發(fā)出的暗器對牧野靜風已構不成任何威脅,因為牧野靜風本來看似要被暗器打中,但在六枚暗器突然變向之后,恰好可以悉數將它們安然閃過!
也就是說在驚艷暗器變化之前,對方早已極其準確地判斷了她的變化!
驚艷一招失手,大吃一驚,這本是她慣用的一手,不少人被她的美艷軀體所分神,加上她暗器手法亦是精絕無比,常常使對方未能回過神來,已遭了她的毒手!
不敢怠慢,驚艷的綢帶如靈蛇般向身在空中的牧野靜風標射而出,竟將空氣擊得“噼啪”作響,可見其疾其勁!
牧野靜風自然毫不畏怯,右掌一沉,便向綢帶抓去!
“嘶”的一聲,驚艷右腕一震之下,綢帶突然裂作五份,分作五個方向向牧野靜風電射而出,直取其五處大穴!
牧野靜風沒有料到驚艷的綢帶還有如此變化,雖然抓住了其中的二份,但同時他的右腿“血海穴”已被掃中!
右腿感覺一麻,竟已無法動彈!
他的身形不由一滯!幾乎就在同時,驚艷內力一吐,綢帶中突然迸射出數枚銀針,破空而出!
牧野靜風又驚又怒,一聲暴喝,反手一帶,綢帶被他扯得筆直,驚艷的身軀也飛了起來!
牧野靜風疾運“混沌無元”,無形勁氣從他身體的每一個部分迸射而出,他的衣衫無風自鼓,獵獵飛揚!
數枚銀針在離他的身軀尚有數尺之距的時候,被他的無形真力一阻,立即直墜而落!
驚艷此時已掠至牧野靜風的上空,一聲蕩笑,她身上本就遮不了多少風光的衣衫突然離開她的身體,向牧野靜風當頭罩下!
牧野靜風此時正好用體內真力沖開右腿被封住的“血海穴”,忽覺一陣幽香撲鼻,驚艷的羅裳已如一片輕云罩在他的身上!
牧野靜風暗叫不妙,出掌如風,已在瞬息間縱橫穿射如刀!
“嘶嘶”之聲不絕于耳,那是驚艷的衣衫被劃作絲絲縷縷的聲音。
倏地,牧野靜風的右掌反撐之時忽有異樣之感,一種溫軟柔膩之物被他撐個正著!
如果此時牧野靜風內力一吐,驚艷定會血濺當場!
但牧野靜風卻覺右臂一麻,如遭電擊,猛地向回縮來!
幾乎就在同時,驚艷已飛身從背后貼上,修長的四肢如八爪魚般纏住牧野靜風的身體!
這正是她一慣常用的伎倆,就是要利用她有魔鬼般誘惑力的身體給對方造成無形的心理壓力,然后讓對方在熱血賁張的激情中死去!
這一招她可謂是屢試不爽!
溫熱而柔若無骨的嬌軀緊貼于牧野靜風身上,使他一時腦子一片空白,竟不知如何是好!
驚艷一翻腕,寒光一閃,一把柳葉般的短刀已赫然在手,閃電般直刺牧野靜風腹部!
冰涼的刀刃使牧野靜風一下子清醒過來,他沉喝一聲,身體突然發(fā)生了不可思議的變形,同時帶著驚艷一起長身掠起,身軀扭旋如風!
短刀不知什么時候已脫手而飛!
而牧野靜風的雙手已絞住了驚艷的雙手!他再一使力,“咔嚓”一聲,驚艷的左手已生生折斷!
驚艷也的確硬朗,折骨斷臂之痛竟也被她忍下了,銀牙緊咬之際,玉腿倒卷,已向牧野靜風膝頭踢去!
牧野靜風并不在意,準備與對方硬接!他堅信定是對方的腿先廢!
但驚艷的腳尖突然一繃,“錚”的一聲輕響,一把薄如蟬翼般的刀尖從她靴底彈出!
“嘶”的一聲,牧野靜風的腿部被劃開了一條深深的口子,鮮血涌出,一下子將他的一條腿浸得透紅!
驚艷全身上下竟無一處不可殺人!
牧野靜風只覺右腿有些涼意,低頭一看,才知受了傷,因為對方的刀太薄,加上又極其的鋒利,所以雖然傷得不淺,卻并不如何地疼痛!
牧野靜風大怒!他感到驚艷的武功并不十分高明,沒想到自己與這樣的角色對陣,居然也會受傷!
一聲暴喝:“拳法無邊!”
無數凜烈勁暴之拳影霍然攻出,強烈已極的拳風充斥了酒樓的每一個角落,滿屋子的東西一時如同遭到了龍旋風般飛舞飄零!
掌風如狂風暴涌,似可席卷一切!
驚艷神色終于變了,她發(fā)現牧野靜風的武功比她所想象的還要高明許多!
在對方密如連珠鋪天蓋地般的掌影中,驚艷快逾石火的一閃,身影掠走宛如一抹有形無質的幽靈!
但牧野靜風的拳已幾近格殺勿論!
一聲慘呼,驚艷已如風中敗絮般倒飛出去,一直飛出數丈開外,方砰然落地,身形過處,有熱血拋灑!
牧野靜風一拳擊中了驚艷的肋部,驚艷已清晰地聽見了骨骼折斷之脆響聲!鉆心般的劇痛一下子傳遍了她的全身,她感覺到自己的心在抽攣!
落地之后,驚艷獨自強撐著想起身,但她根本無法做到這一點,身體才略略一動,便一陣劇痛襲來,她一聲慘叫,暈厥過去!
未待牧野靜風有絲毫喘息的時間,驚魂一聲怪嘯,手中黑亮之槍猝然疾揚,人影亦隨之暴竄而起,槍尖點扎起萬千寒星,挾著暴烈凌厲之勢,向牧野靜風撞擊而來!
牧野靜風驀聞音響,不用回頭便知是驚魂已猝然發(fā)難了——看樣子,他與不驚堂真的是要結下難解之怨仇了!
從破空之槍聲聽來,驚魂的槍法極為不俗!空靈子在與牧野靜風縱論天下時,曾提到各類兵器各種武學的絕世高手,說到槍時,空靈子說他自己尚身在江湖時,天下有四位使槍的絕世好手,倍受世人推崇,他們分別是“怒槍”柏楊、“破月槍”談易、“槍鬼”席舟、“亂槍”胡深。
其中“亂槍”胡深的槍法似亂非亂,似斷實精,走別人不敢走的路,一式一招莫不是別出心裁,看似雜亂無章,全無規(guī)律可尋,其實是亂得中規(guī)中矩!
空靈子最后評價說:當時四大絕世槍手中的“破月槍”談易已退隱江湖;“怒槍”柏楊的槍法自狂暴如排山倒海,但總嫌其太過浮躁;“槍鬼”席再的槍法絕對的刁鉆如鬼,萬變莫測,但因為過于追求精絕,反倒有“入相”之嫌,百尺竿頭,難以再進。
惟有“亂槍”胡深的槍法,可謂隱然與世道、人道之所言“大亂方大治”相吻合,以亂通治,槍法已至通明之界。他們四大絕世槍手雖然不曾相搏,但空靈子斷定若是有朝一日四槍相爭,必是“亂槍”胡深獨占鰲頭!
末了,空靈子輕聲喟嘆:“我所揣摩的武學中沒有槍法,否則必在‘亂槍’胡深的槍法上大下工夫,以他的槍法為體,再以天下諸般槍法之魂為魄,必是最完美的結合了!”
此時,牧野靜風聽到身后槍尖破空之聲,似乎隱隱有“亂槍”之風格,心中不由一動,暗道:“驚魂年方五旬,與‘亂槍’胡深的年齡自是不符,卻不知他會不會與‘亂槍’胡深有何淵源?”
如此轉念,僅是電光石火之間,同時牧野靜風已身形斜偏,視線一瞥,只見槍尖攪起森森寒茫,炫目驚心!
手無寸鐵,要與對方頗為狠辣之槍法相抗衡,的確有些危險!
牧野靜風無暇細想,身軀突然憑空向前倒去,如同一棵被伐倒的樹木一般!
如此看似拙劣的身法,卻已閃過了驚魂必殺之一槍!
牧野靜風在身體即將與地面接觸的一剎那,雙掌疾拍,人便如同一片葉子般貼地飄出!
身形之快之巧,讓人目眩!
“卟卟卟”數聲暴響,驚魂如影隨形般的槍尖已將地面擊得火花四濺!
驚魂目光一閃,左手一托,右手在槍尾一拍,便見黑黝黝的槍尖如同中了魔咒的毒蛇般飛噬而出,直撲身形未定的牧野靜風!
牧野靜風的輕身功夫可謂已至化境!他的身軀如同一條魚般的奮力一扭,竟以一種曲線反向掠出!
不但閃過了槍尖的襲擊,而且還如同另外一根纏綿的槍一般貼著驚魂的槍暴進!
因為貼得太緊,驚魂那神出鬼沒的槍一時反而沒有辦法傷著牧野靜風了。
這其中,大概也隱隱含有最危險的地方也就是最安全的地方這一層禪意。
驚魂神色一變,槍身暴沉!
牧野靜風一擰腰身,雙足在槍身上一點,人便借力疾進!
他右拳倏出,拳風凌厲,似乎要摧毀一切!
驚魂卻不驚慌,手中長槍在地上一點,突然反彈而回,整桿槍竟彎成一個大大的弧線,如同一把弓!
槍尖從背后向牧野靜風扎來!
牧野靜風沒有想到對方還有這一手!此時,他若不收勢,自然可以一拳擊中驚魂,但同時他自己也勢必被驚魂的槍扎個透穿!
如此兩敗俱傷的局面對牧野靜風來說自是不甘心的——他沒有必要在這時候為了無關緊要的事情如此豁命,他還有更重要的事要去做!
牧野靜風不可思議地突然轉身!
他的右手竟奇跡般地握住了驚魂的槍身!
但同時,他的后背也賣給了驚魂!
如此近的距離,驚魂自然不會放過這種機會,他的右掌倏然揮出,雖然他的拳法遠不如牧野靜風,但其力道之猛仍是不可小覷,若是被他砸中,一樣會斷筋折骨!
牧野靜風怎么會忽視這一點?
他已算準在他抓住對方的槍身之時,槍身已達到了它所能彎曲的最大極限——沒有哪一桿槍可以持續(xù)地保持著彎曲狀態(tài)的,如此大的弧度,靠的完全是疾然振腕之力。
槍身不可避免地要重新彈直!
牧野靜風便像系在這桿槍上的一條白布般被彈開了。
這自然是得益于他驚人的輕身功夫。
驚魂的拳勁理所當然便走空了。
牧野靜風被“彈”出了二丈之外,飄然落地,神色不改!
驚魂心中暗暗吃驚,因為對方自始至終未曾用過任何兵器,從表面上看起來似乎他二人誰也沒占上風,而事實上顯然是牧野靜風壓著他一頭!
卻聽得“酒窩”在一側道:“驚魂老兒,人家僅憑著一對肉掌你也奈何不了,那你還有何臉面再打下去?”
她是要激起驚魂之怒焰。
牧野靜風也明白她的心思,這反倒提醒了他,便道:“在下的確無意與不驚堂結仇,如果你愿意的話,我們就此罷手?!?/p>
“酒窩”哂笑道:“你這不是占了便宜又賣乖嗎?人家十幾條人命能這么白搭進去?再說他這桿槍也不是豆腐做的,若再打下去,說不定他能贏了你,豈是你說罷手就能罷手的?”
牧野靜風目瞪口呆地望著她,他知道她這么一說,驚魂就算想知難而退也不可能了!
果然,驚魂那本是已如槍尖般尖銳的目光,這時收縮得更厲害了,就像一枚可以錐破一切的針尖!
顯然,他與牧野靜風已是勢不兩立,必定有一個會倒下!
牧野靜風在心中嘆息了一聲。
卻見“酒窩”在腰間一拍,“錚”地一聲,突然有一柄軟劍在手!劍光閃顫如秋水!
牧野靜風心中一動,他從她拔劍的動作已看出她的劍法絕對可以躋身一流劍客之列,這時,他方相信她先前所說憑她的武功也完全可以對付不驚堂的那一批人的話了。
如此看來,她所做的一切,真的僅僅是為了讓自己一步一步地被迫與不驚堂結下怨仇!
“酒窩”對牧野靜風道:“來,接著劍!”
她竟把手中的軟劍擲向了牧野靜風,看來,她是一心要他殺了驚魂!
幾乎就在同時,破空之聲響起,驚魂的槍已如流火掣閃般射出,直射尚在空中的軟劍!
顯然,他是不愿讓這把劍落到牧野靜風手中的。
其實,牧野靜風本就不太樂意去接這柄劍,現在見驚魂相阻,就更是樂得不去理會。
驚魂的槍“錚”的一聲,將軟劍掃了個正著!
“嗖”地一聲,他的槍身一帶,軟劍已向“酒窩”這邊卷射過來,劍身在空中曲伸彈躍,若是被它掃中,只怕少說也得掉下一塊肉!
“酒窩”長笑道:“原來你是個喜歡揀便宜的老頭子!可惜要讓你失望了!”
“了”字未落,一聲機括輕響,她的手中赫然又有了一把軟劍!
一振腕,手中軟劍發(fā)出尖嘯之聲,向正疾卷過來的另一把軟劍迎去!
一陣綿綿密密的金屬摩擦聲后,她已借手中之劍接住了另一把劍!
驚魂沒想到對方用的竟是雙劍,一愣之下,反倒忘了連續(xù)進攻!
“酒窩”笑道:“你不知道‘冰水雙艷’使的一向是雙手劍嗎?”
驚魂神色一變,沉聲道:“果然又是你們!冰水雙艷,一堅一柔,想必你就是水紅袖那小娘們兒了!”
“酒窩”咯咯一笑——這一笑,就把她女兒家的本色笑出來了。只聽得她道:“你這么一大把年紀了,怎么如此滿口難以入耳之言?不錯,本姑娘就是水紅袖水姑奶奶。”
她說完這不倫不類的話,自己也不由笑出聲來??此膭幼餮孕校淹耆且粋€女孩的模樣,偏偏仍是作男人裝扮,這一切都顯得很不協(xié)調,牧野靜風看得渾身不自在,心中有“慘不忍睹”之感。
驚魂目光一寒,道了聲:“好,你們窺覦我們不驚堂已久,處處與不驚堂作對,今日便讓我與你作個了結!”
水紅袖笑道:“恐怕是因為斗不過人家,只好揀我這個女流之輩吧?沒關系,本姑娘一向有成人之美,這便陪你走幾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