耀陽回過頭以一種難以置信的眼神望向倚弦,喃喃問道:“小倚,你怎么會知道幽云丫頭在這里呢?”
倚弦搖了搖頭,雙目也透出迷茫不解的神情,道:“我也不知道為什么,只是當時在墻角被你硬拍了一下,我就恍恍惚惚聽到一個聲音,好像是幽云公主在召喚似的,剛才循著聲音來源的方向便找到這里!”
“我拍你?”耀陽看了看自己的雙手,再看了倚弦一眼,雙手快速遞前拍擊,促狹地笑道:“那不妨再試試吧!”
倚弦被打得措手不及,猝不及防挨了兩下,奇怪的是這次反而一點異狀也沒有出現(xiàn),他愣了一愣,醒悟過來,捂住生痛難忍的前額一腳踹向耀陽的大屁股。
耀陽早有所防范,騰地一躍而起,避過倚弦的攻擊,捧腹笑道:“我看你小子八成是撞邪了!”說完一把掀起身前的窗格,靈活的身子一縮,跳進殿內(nèi)。
倚弦首先機警地環(huán)顧四周一圈,在確定沒有發(fā)現(xiàn)異樣情況后,才自窗口進到廳內(nèi),小心翼翼關上了窗子。
兩人進到殿內(nèi),才隱隱覺察到事情不太對勁,試想兩人剛剛在窗外如此大聲談笑,殿內(nèi)之人怎會聽不到,而以幽云公主平時的性格,見了仇家又怎會無動于衷呢?
耀陽順了順胸膛舒了口氣,目不轉(zhuǎn)睛地看著幽云那引人遐想的背影,輕輕碰了碰倚弦的肩,奇道:“她怎么了?我心里總覺得發(fā)毛,怪怪的……”
倚弦一樣感覺到不尋常的變化,搖頭道:“不知道,我們小心一點便是!”
兩人躡手躡腳終于靠近幽云身旁,倚弦隔得數(shù)尺距離攔住試圖更靠近一點的耀陽,小心地躬身試探道:“公主殿下,草民倚弦和兄弟耀陽首先向您請個罪!此時打擾公主是因為方才受了小嬌姐姐之托,特地來尋你的……”
耀陽瞪大眼睛一直在注意幽云的神情動態(tài),此時他拉了拉倚弦的衣角,搖了搖頭表示她一點反應都沒有。
兩人這才別過身走到幽云面前,一眼便看到此刻的幽云臉色蒼白、目光呆滯地望向前方,竟完全對面前二人視若無睹,好半晌都一動不動的嬌軀更令兄弟倆感到詫異萬分。
倚弦再次輕聲問道:“公主殿下,你身體有何不適嗎?”
幽云依然沒有回答。
兄弟倆大眼瞪小眼,哪里弄得清楚這葫蘆里賣的是什么藥。耀陽壯著膽子伸手在幽云公主眼前晃了晃,幽云的眼光一樣呆滯若癡。
耀陽賊眼兮兮地一笑,裝模作樣學著尋常醫(yī)士舉起右手探向幽云的玉腕,說道:“不如就讓在下替殿下把把脈吧!”倚弦見幽云依舊沒有反應,懸指便果真壓在幽云玉腕脈門之上。
“去你的!都什么時候了,還想著占人便宜!”倚弦在一旁沒好氣地抬手向耀陽打去,耀陽嘻笑著偏頭一閃,習慣性地舉起左手一迎。
然而,就在倚弦與耀陽兩人雙手交接的一剎那,怪異的事發(fā)生了——
兄弟倆只覺各自眉心一陣脹痛,由不得渾身一震,奇妙的靈應感覺隨即擴散至周身上下,心神相通的異能流動竄行于二人體內(nèi),他們感到一種融通天地的透徹流淌在心頭,周圍數(shù)丈距離的一切纖毫畢現(xiàn)。
正當兩人感懷并震驚于自身的變化之際,他們沿著靈能的伸展追本溯源,終于發(fā)現(xiàn)他們的力量完全被一股巨大的吸力所牽引,而那股吸力則來源于幽云體內(nèi),兩人齊齊望向近在咫尺的幽云公主。
一陣若隱若現(xiàn)的耀眼熒光自幽云胸前閃爍不定,巨大的吸能便是自她玉手腕脈傳來,似急若緩、似收還斂的異感紛呈,倚弦與耀陽的心神出奇般凝定不移,但覺腦中思感在瞬息間如水銀般傾泄而出。
似有若無的痛苦呻吟聲隨即在兩兄弟心神之間回蕩。兩人心神巨震,驚得放手各自后退一步,難以置信地相互對視一眼,駭然望向幽云公主。
耀陽露出一副古怪神情,道:“小倚,你感覺到什么沒有?”
倚弦皺眉點頭道:“很奇怪吧,剛才我在宮墻外的感覺也是這樣的!”
耀陽應聲苦笑道:“慘了,這次連我也一起撞邪哩!”
“撞?撞你個死人頭!我想幽云公主肯定是中了妲己惡婆娘的妖法!”倚弦沉吟半響,再次握起幽云的玉腕道:“剛才究竟是怎么回事?”
耀陽有一樣學一樣地握起幽云另一手的腕脈,道:“小倚錯哩!剛才應該是這樣的——”
倚弦閉目感受良久,搖頭道:“我一點感覺都沒有?!?/p>
耀陽仔細回想剛剛發(fā)生的一幕,似有所悟地舉起自己的右手,喃喃道:“難道是因為我們相互牽手的原因?”
倚弦聞言心中一動,左手一把抓住耀陽舉起的手掌,怪異的事情再次出現(xiàn)——
因為事先有心理準備,他們這次可以清晰地感覺到,眉心的脹痛又一次出現(xiàn),隨著痛感的加強,他們體內(nèi)仿佛有股力量隨時涌之欲出一般。
緊接著,似乎像是受了某種召喚一般,一道熒光流轉(zhuǎn)的光環(huán)從幽云身上流溢而出,在三人間呈波浪狀蕩漾開來,倚弦與耀陽循光源望去,原來一切異變出自幽云胸前一塊做工精巧的鳳首銘紋玉鎖,正是姜子牙贈與幽云公主的護身神物,光環(huán)便是瑩心鎖放射出的柔和光芒所織成。
波浪狀的光環(huán)在觸及兩人身體后,居然像有彈性似的反彈回去,倚弦與耀陽此時產(chǎn)生了一種異常奇妙的感覺,仿佛三人自六手交觸的那一刻起便融匯成一個整體一般。
三人之間這股思感異力如同一池深邃的幽潭,在瑩心鎖的靈應作用下,緩緩擴散開來,一旦波及到耀陽與倚弦的軀體,便如同觸碰到兩旁池岸一樣,異力所蕩漾出的漣漪就自然反卷回蕩開來。
異感回蕩的同時,兄弟倆感覺到自我的思感仿佛融入這異力漣漪中似的,隨著它的流動推向幽云胸前的瑩心鎖。一陣冰涼剔透的異力穿透般沁入他們心神,幽云的痛苦呻吟聲在一片黑暗虛無中清晰傳入兩人的思感。
“……救我……我好難過……”
耀陽心中一喜,急問道:“是公主么?”
不知是否瑩心鎖發(fā)揮了神奇的功用,幽云似乎聽到了耀陽的問話,又一陣無力而歡喜的呻吟聲傳入兩人思感:“你們……你們是誰?”
耀陽連忙應聲答道:“是我們哪,沒想到在這里還能見……聽到公主美妙的聲音,真讓人高興。”
倚弦生怕他胡言亂語刺激幽云公主,忙問道:“公主殿下,您怎么會在這‘壽仙宮’呢?究竟發(fā)生什么事了?”
幽云似已聽出兩人的身份,思感傳來的語氣驟然變得激動起來:“……你們與那妲己妖婦同是一路妖人,何必在此惺惺作態(tài),幽云清白之身,即便死了也不愿受你等一點一滴的恩惠,滾……”
倚弦就知道事情變糟,連忙辯解道:“公主誤會了,其實我們兄弟也是迫于無奈才被妲己妖人所控制,只因……”于是,倚弦將他們兄弟的事情簡略地一一說明,并將小嬌拜托他們尋她的事一并申明。
“相信公主一定看得出來,我們根本不會什么妖法玄術,否則那日也不會險些被您所殺。再說如果我們真是妲己妖人的奴仆,那現(xiàn)在這樣救你又有什么目的呢?所以希望公主不計前嫌將事情經(jīng)過說與我們知道,大家再一起想想辦法才能幫你!”
幽云公主似是沉吟了片刻,終于幽幽嘆了口氣,將她去找兩人尋母后鳳簪,然后發(fā)現(xiàn)“壽仙宮”中聞仲與妲己密謀,最后失手被擒的事情經(jīng)過一五一十地說了出來。
說到后來,幽云言詞間有點迷茫:“我當時只感到周身一陣劇痛便失去了知覺,不知為什么,等我再度醒來時就發(fā)現(xiàn)自己竟被囚禁在自己的身體里面,這里一片漆黑,什么也看不到、感覺不到……”語聲愈漸悲切,不等兩人好言相慰又自嗚咽起來。
其實幽云的魂魄靈體在死去的一剎那間,尚不及淪入冥界,便被聞太師施法禁于泥丸紫宮之內(nèi),倘若再等聞太師布壇行法之后,她的靈臺神智將徹底變?yōu)槭苈勌珟煵倏氐哪绢^人,好在瑩心鎖在這關鍵時刻發(fā)揮了護主功用,使她得以保住清明本神。
當然這一切還要歸功于倚弦與耀陽體內(nèi)本質(zhì)截然相反、卻同出一源的歸元魔極能量相助,若非極向相異的魔能各有所持,又豈能引發(fā)瑩心鎖的本源共振,促使三人間的思感傳遞,不過這些就連身為當事人的倚弦與耀陽也是無從知曉的。
耀陽聽到幽云嚶嚶的哭泣聲,連忙獻殷勤道:“公主不要怕,我們兄弟一定會幫你的!”
倚弦搜腸刮肚苦思良久,無奈僅只他從玄法要訣上所學,遠遠無法與妖魔二宗錯綜繁雜的千邪萬法相比,又怎能明白這些駕御魂靈魄體的法術玄奧,不由嘆口氣皺眉望向耀陽,道:“但是……咱們也不知道應該怎么做才能救公主殿下?”
幽云凄然一嘆:“唉,算了吧!自從母后屈死,我便已意冷心灰,再則我命本就如此,你們不用再浪費時間了,趕快離開這里,以免被妲己妖婦發(fā)現(xiàn),連累你們一同受罪……這樣的話,我死也不會心安的!”
“不行!我們怎能拋下你不管呢?”耀陽毅然一口反對,然后提議道:“有了!咱們不如去找大王,宮中智者能人無數(shù),一定會想到解決辦法的!”
幽云再一嘆:“不行的,父王受妲己妖孽蠱惑,已經(jīng)不理朝政久矣,我更是幾個月都無法見得父王一面,何況現(xiàn)在我又是這副樣子,通不過他身邊侍衛(wèi)的校驗,更不可能見到父王!”
耀陽頹然道:“那該怎么辦?小倚有什么主意嗎?”
倚弦忽然心中一動,信心滿滿地說道:“有!”
雖然在這異能交織的漆黑虛空中互不相見,只能用思感交流,倚弦還是可以感受到自己自信的話語所帶給幽云與耀陽的希望,二人幾乎同時詢問:“什么辦法?”
倚弦悠悠答道:“天命異館!”
不等他把話說完,幽云與耀陽已經(jīng)猜到了答案:“姜子牙!”
耀陽拍拍自己的腦袋,笑道:“真是的,今天早上我還想到找他幫我們逃出生天,怎么這會兒又偏偏把他忘了呢?害得這次又被你小子搶了風頭?!?/p>
倚弦揶揄一笑,道:“小陽是關心則亂,一時間顯得太笨而已?”
耀陽不服氣地別過頭望向一邊,故作深沉道:“我才沒有你說得那么不濟,我剛才是在想,咱們應該怎樣出宮?”
幽云公主的聲音應聲傳感過來:“這個倒不困難,我宮中有一面父王欽賜的通行玉牌,只要找到小嬌拿來玉牌,我們同坐一轎自然可以順利逃出宮去!”
倚弦與耀陽聞言大喜過望,心中登時燃起逃出生天的希望,不由欣喜若狂地對望一眼,心底齊呼萬歲,大嘆:“果然天不絕我!”
耀陽與倚弦兄弟分工合作,首先由倚弦背負幽云出了“壽仙宮”,回到小雜院中等待耀陽領著小嬌與宮里轎夫來到,兩兄弟再又重新扮回宮女裝束,扭扭捏捏地跟在幽云鸞轎后面,一路簇擁著徑直往宮門口行進。
借著通行玉牌的便利,他們一行人順利出宮,倚弦與耀陽領著四人合抬的鳳鈴鸞轎沿青龍大街向朱雀大街的“天命異館”行去,他們心中均是既興奮又憂慮的復雜心情。
興奮的是他們終于可以暫時逃出妲己的掌控,憂慮的是自己的命運與現(xiàn)時的幽云公主一樣,充滿未知之數(shù),無法確定姜子牙能否救得了他們。
盡管一路行來陽光分外明媚,暖風陣陣拂面,倚弦與耀陽四下觀望街道兩旁的熱鬧景象,不但沒有平常的興奮心態(tài),反而總覺得有一股森涼發(fā)毛的異感從心底直往外泛,卻又說不出為什么。
青龍大街已至盡頭,轉(zhuǎn)右便是朱雀大街,位于街心的“天命異館”轉(zhuǎn)眼視所能及,可是兄弟倆心中怪異的感覺卻絲毫沒有減弱,反而愈加強烈,更夾雜著一絲隱隱不安。
兄弟倆相互碰碰肩,倚弦對耀陽小聲道:“肯定有什么地方不對勁,莫不是咱們的行蹤已經(jīng)被妲己她們發(fā)現(xiàn)了?”
耀陽面色凝重道:“但如果我們被發(fā)現(xiàn),怎么對方一點動靜也沒有呢?”
倚弦怔怔道:“這就是最奇怪的地方,妲己怎會眼睜睜看著我們?nèi)フ医友??難道我們真的已經(jīng)逃出妲己的控制了?”
此言一出,連耀陽也不由為之一愣。在經(jīng)過冥界轉(zhuǎn)生的過程后,他們心靈深處對妲己的手段已充滿根深蒂固的畏懼,所以當他們想到脫逃的愿望可以實現(xiàn),心中仍然不免有種不敢相信的后怕。
耀陽指向前方,大大咧咧一笑,拋開所有思慮道:“唉,哪里管得了那么多,天命異館到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