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朝皇宮位于朝歌城東南,位于東青龍大街與南朱雀大街交匯處,依商靈山而建,兩側有舍水環(huán)繞,百年宮殿原本大氣樸實,卻自從紂王登基以來,大興土木修建多處浮華荒淫之所,使得宮殿不復莊重威嚴之態(tài)。
此時,風雨飄搖、電閃雷鳴的商靈山上,一襲黑袍的蚩伯孤立山間一塊巨石上,溶入茫茫夜色之中,遙望腳下近在咫尺的殷商皇宮,他嘴角輕扯出一絲詭異莫名的笑意。
勁氣破風聲響起,只見夜雨天空中一只龐大黑虎背負三人由遠及近馳來,那虎正是蚩伯的坐騎“天烏”,背上三人則是申公豹和耀陽、倚弦兩兄弟。
“天烏”穩(wěn)當地輕掠踏地,四蹄趴低任三人依次下座,耀陽趁下座時格外憐惜地摸了摸它的鬃毛,見它半瞑雙目乖巧異常,又忍不住順手捻了捻它的虎須,心中更覺興奮。
倚弦怕他愈加失態(tài),趕忙扯了扯耀陽的衣角。二人這才行至申公豹身后,恭敬地向蚩伯行禮問安。
蚩伯親切地頷首示意,表情肅然問道:“通過最近幾日的潛修,相信你們已經基本掌握隱靈遁法的訣要。料想那些尋常兵衛(wèi)根本無法奈何你們!但身涉險境難免會遭遇變數,所以本尊現在再問你們一次,是否真愿助本門取回圣璧!”
“當然愿意!”兄弟倆早已表明心意,此時豈會做那言而無信之輩,何況現時又有“隱靈遁法”護身,更加不會畏懼,反而徒添新鮮刺激的感覺。
蚩伯欣慰非常地點頭以示贊許,然后遙指山下宮闕重樓靠南的一角,鄭重囑咐道:“那里便是妖狐的寢宮,而妖狐此時正在陪昏君嬉戲淫亂,本尊先送到你們去那里,一旦妖狐有所察覺,我與申長老會想方設法令她無暇旁顧,所以最終能否為本門尋回圣寶就看你們了。”
倚弦略作思忖,問道:“請問蚩伯,那歸元圣璧是什么模樣呢?”耀陽心中正有此問,聞言望向蚩伯,也抑止不住好奇很想知道答案。
蚩伯稍頓了頓,想那封印圣璧的五彩神石乃傳說之物,又有誰真正見識過?他也僅能憑圣璧感應天象異劫所發(fā)出的魔極力量,才能確定其所在部位,所以他如何能確實答得出來。好在他早有準備,是以不緊不慢道:
“圣璧乃是上古神物,體面覆有斑斕五彩之色,神光可鑒。雖然容易辨認,但那妖狐定然將其收藏在極為隱秘之處,一時半刻怕是很難尋到……你們只管盡己所能去做,成敗與否俱是天數,不必斤斤計較。切記,非到萬不得已切勿以身涉險!切記??!”
兩人有生以來首次肩此重任,心中既是激動又是感動,信心滿滿地齊聲答道:“請尊者放心,我們一定會完成任務的!”
蚩伯滿意地點點頭,道:“讓本尊給你們做最后的準備吧!閉目凝神——”
語罷,蚩伯一身玄袍無端膨脹開來,雨夜中顯得格外詭異,雙臂于胸前交叉,兩道黑色光環(huán)以奇異波動的軌跡自蚩伯手掌中射出,瞬間隔空擊在兄弟二人下腹部,看似去勢洶洶,卻甫一觸及兩人身體便隱沒不見了。
此刻,一道霹靂劃過雨夜天幕,眩亮的光芒一閃即逝,映出蚩伯不斷調整呼吸的喘息神情,慘白的面容在黑袍下異常明顯,額間沁出的冷汗混合著雨水滑落下來,顯然一副極度虛耗的樣子。
耀陽與倚弦閉目半晌,仿佛完全不知道發(fā)生了什么事情似的,更絲毫沒有感覺到身體有任何異常,就聽蚩伯的聲音從背后傳來:“去吧,依計行事!”
聲音剛畢,兩人就覺蚩伯一掌分別擊在二人背部,一股大力涌來,推得兩人身不由己凌空徑直向山下跌去,兩兄弟但見風雨呼嘯襲面,眼前景物從耳邊飛馳而過,頓時嚇得兩人緊握對方的手,閉目不敢再往下看。
幾乎同時,他們感到背部“隱靈符”在受蚩伯一擊之后,開始發(fā)生效用。靈符力量立時發(fā)揮,無孔不入地滲進兩人體脈,依照符錄靈應所指遍走全身,被靈符調動的玄能生出二人已經逐漸適應的水之靈能,將他們的本體包裹其中,隱去了一切痕跡。
體會到身體的玄異感覺,讓兩兄弟渾然忘記了身處高空的危險。
過了一會兒,兩人只覺身形一頓,下墜的速度戛然緩了下來,“咯噔”兩聲后,兩兄弟竟平穩(wěn)地踩到了實地,耀陽使勁跺了跺腳,睜開眼睛一看果然已經到了地面上,心中驚喜非常,差些沒歡呼起來。
倚弦雖然看不到隱身的耀陽,但熟知他的脾性,早已順手摸索著掩住了他的大嘴,低聲喝道:“噓!小心!”耀陽經倚弦一提醒,環(huán)視四周,立刻被嚇得出了一身冷汗。
原來,二人此時正身處宮城正中的御花園中,盡管是夜急風驟雨,皇城禁宮的守衛(wèi)兵士仍然戒備森嚴,個個蓑笠齊備不敢怠慢,排成隊列四下巡邏。此時,兩人身旁正有一隊兵士巡視而過,耀陽拍了拍心口心中不由大呼:“好險!”
兩人躡手躡腳穿過層層守衛(wèi),到達蚩伯所指的那個偏宮。這座宮院相比其他深宮別院雖略顯窄小,但花草、園池、景山等一應俱全,布置盡管毫無華麗之氣,卻素淡相宜、幽雅得體。
這難道便是外人所傳的妖妃妲己的居住之地,兄弟兩人原本以為她的宮園會是如何奢侈豪華,誰知乍見之后,想著開開眼界的心里不免多少有些失望。
宮園內雖是燈火通明,卻很少宮女往來穿梭,甚至連守衛(wèi)兵士也極少巡視到這邊,相比此刻風雨正急的天氣,整座宮院格外顯得沉靜,少有生氣。
倚弦與耀陽首先在宮前燈火照不到的隱蔽處將鞋上的泥污擦拭掉,然后才舉步走到宮院之間的回廊上,向宮院正屋走去。
商靈山上。
蚩伯盤膝坐于巨石上,雙手平身而起,十指交叉成一種獨特魔宗法印,玄袍開始由內及外有節(jié)奏地一鼓一脹,盡管萬千雨線在風中四濺飄飛,卻始終無法靠近他身前三尺之內的距離。
稍頃,蚩伯的臉色慢慢復原,睜開雙目收功立起身來。申公豹始終恭立守護在一旁,神情謹慎,不發(fā)一言。
蚩伯自懷中掏出一面青銅古鏡遞給申公豹,沉聲說道:“一切依計行事!”說完大袖一揮,整個人居然詭異無常地憑空消失在風雨之中。
申公豹接過上嵌八卦銘文,在雨夜閃電下透出奇魅異芒的玄天八卦鏡后,迎著風雨孤立巨石上,雙手持鏡抱圓結成法印,十指反復翻覆扭轉,雙掌之間應式而生一股魔異能量,玄天八卦鏡循這股能量拒風雨于三寸開外,懸浮在虛空之中——
幻霧朦朧的鏡面逐漸變得清晰,竟顯現出倚弦與耀陽隱身后的模糊影像……
兩兄弟鬼鬼祟祟走到宮院正屋前,耀陽首先透過窗隙觀察了一會兒,再從懷中掏出一把精致的小銼刀探入門縫,一陣撥弄后輕輕打開了門栓,然后小心翼翼地走了進去,倚弦在門外緊張地四下張望片刻后也隨即閂門鉆進屋內。
屋內整體布設簡單明了,點綴的飾物小巧淡雅,側舍之間佐以珠玉垂簾,尤顯清秀雅致。耀陽與倚弦依靠摸索判定相互的存在,然后環(huán)顧置身所處的環(huán)境,開始分頭尋找目標。
哪知外廳擺設較少,兩人東翻西找尋了半天,始終一無所獲。正當他們繞過珠簾進入內室時,一陣嘩然水響從室內旁側的屏風后傳來。
兩人看著翠綠屏風上升騰的陣陣熱氣,更看到兩旁燈火襯出屏風上的窈窕身影,同時想到莫不是那妖狐妲己此時尚在寢宮洗澡不成,立時驚得三魂去了六魄,趕緊互相摸索到對方,拔腿想往外跑。
好在耀陽臨急不亂,首先鎮(zhèn)定心神拉住了慌忙無措的倚弦,拍拍他的手示意他暫時別動,倚弦這才醒悟到自己已經被“隱靈符”隱身,如果急急忙忙反而容易暴露行藏,想到其中兇險被耀陽驚覺,他不由暗自舒了一口氣。
但倚弦萬萬想不到,耀陽此時不但根本沒有打算如何脫離險境,而且還壯起膽子徑直往屏風后走去,只因他的眼里一直盯著一樣物事,那便是擺放在屏風側旁椅幾上的一件素白裙衣。
耀陽一步一步接近屏風,看著越來越清晰的動人身影,他當然清楚此時屏風后的人正在做什么,因而他的呼吸驟然變得急促起來,心情更是忐忑難安。
倚弦停了半晌卻等不到耀陽有何舉動,正感到納悶,銳利的目光環(huán)視內室一圈,最后注意力集中到那件素白裙衣上,腦中閃過一種熟悉的感覺,他心中暗自震驚此時的猜測,暗忖:難道正在洗浴的是她?如果耀陽也認出這件裙衣,以他對她的癡迷,現在最有可能做的是什么呢?
不知為何,當倚弦想到這一點,當即快步上前向屏風處摸索過去。果然,他在屏風椅幾旁觸碰到了耀陽的身軀,不等那小子有所行動,倚弦已及時將耀陽拉得身形一頓。
這一切都清晰異常地映入商靈山上的玄天八卦鏡中,孑立風雨中的申公豹嘴角露出一個邪惡至極的獰笑,冷哼一聲道:“想不到這兩個小子臨死前竟還能享此艷福!不過既然時辰已到,索性就讓我再幫你們一次,讓她可以永遠地記住你們吧!”
言語間,申公豹口中念念有詞,右手祭出兩道金光玄符,揮動慘白雙手虛空畫弧,雙掌的拇、中、無名三指隨著節(jié)奏式的揮動接連顫動著,劃出六道森綠異芒凌空罩向符巾,操控魔門九大異靈符法之首——“金傀符”之“幻影隨形符引訣”隨之發(fā)動……
正當耀陽與倚弦相持在屏風前的一刻,忽然都不自覺地感到下腹一陣顫動,體脈玄能竟在片刻間消逝得無影無蹤,隱靈符因失去本體力量的依附,頓時化散得一干二凈,兄弟倆在毫無準備的情況下顯現出本體身軀。
未等兩人反應過來,只聽“啊……”一聲驚恐無措的尖叫聲從屏風后傳出。
倚弦堪堪擋在耀陽身前,此刻聞聲不由回頭望去,恰恰不差分毫地看到了面前飄滿薄碎花瓣檀浴桶中——一位女子正蹲泡在水中,雙手緊緊護在胸前,早已驚得花容變色,雙目無助地望著眼前這兩名陌生闖入者。
只見她烏黑如瀑的長發(fā)微微浸濕,柔順地貼在刀削般平滑無瑕的臉頰上,襯出分外秀美絕倫的輪廓,幾縷發(fā)絲沿雪白脖頸垂落身前,無比動人……
面對眼前旖旎非常、足以令人永世難以忘懷的一幕,倚弦的心頓時緊張得砰砰亂跳,呼吸也渾然為之一窒,心慌意亂掉轉頭不敢再看,兩手更用力扳正耀陽企圖往內窺望的身體,口中模糊不清地辯解道:“公主殿下,我們根本……無意冒犯,只是……只是……”
耀陽被強行拖到一旁,原本激動的心情此時大壞,急得正要與倚弦理論,忽聽屋外傳來一陣急促紛沓的腳步聲,當下清楚是公主方才的驚叫聲引來了巡視的宮廷兵士,哪里還顧得上那些荒唐想法,當下緊張得四下東張西望。
倚弦也是大驚失色,兩兄弟做賊心虛,趕忙連試了幾次“隱靈符”,不知是否因為太過緊張的緣故,二人甚至連玄能也無法調用出來,不由立時慌了手腳。
傾聽著屋外的緊張形勢,兩人相互對望了一眼,同時跑到內屋后窗前,貼耳聽了半晌沒什么動靜,心中均是一喜,想都沒想便拉窗接連跳了出去。
伴隨緊張急促的拍門聲,一個女子急怯怯問道:“公主……公主,您怎么了……”
此時,浴桶中的幽云公主聽到伺婢小嬌在屋外呼喊,才從極度驚慌中醒過神來,羞怯地應聲答道:“小嬌,我沒事……那兩個下流……無恥的小賊從后窗跑了……”
話語尚未落音,只聽一陣喝斥聲傳來,所有兵士聞聲盡數涌向宮院后園,小嬌當即欣聲道:“公主放心,他們已經被宮衛(wèi)包圍了!”
幽云公主聽到這里終于舒了一口氣,驚慌不定的心這才稍顯安定下來,但想到剛才窘困至極的處境,她下意識仍然蹲坐在檀木浴桶中,久久不敢起身。
卻說耀陽與倚弦果斷跳出窗外,立足未穩(wěn)便已被宮衛(wèi)兵士發(fā)現,兩人哪敢稍有耽擱,立時雙雙奔入風雨中,循路往后園逸去。
當他們亡命般跑出幽云公主的“霽月宮”,以為只要連躲帶藏就能逃出生天的時候,他們終于在錯綜繁雜的宮院路徑面前徹底失去了信心。
面對禁宮四處如潮水般涌來的宮廷兵衛(wèi),兩人驚惶失措地四下張望,只能一心等待蚩伯和申公豹及時來解救他們。耀陽搭了搭倚弦的肩頭,苦笑自嘲道:“這次考驗未免有點太過火了吧!”
倚弦在一旁試圖調用體內玄能,但任他如何靜氣凝神,竟也無力尋回哪怕絲毫玄能運走的痕跡,心中又急又亂,沒好氣地回道:“久經你這么多年的考驗,過火應該算是你的長項,我早已習慣哩!”
耀陽不好意思地嘿嘿一笑,意有所指地哂道:“這次你可并沒有吃虧……”
“還說,如果不是因為你……”
倚弦說著停住了話,只因他和耀陽已經完全陷入數百位宮衛(wèi)的重重包圍中,面對身前數尺之外那些明晃晃的劍戟,兩人被雨水淋濕的身體更顯冰冷,明明說到嘴邊的話也不由得咽了回去。
兄弟倆幾時碰到過像這般生死攸關的駭人場面,嚇得背靠背相互站在一起,心中的驚懼可想而知。
“為什么玄法會突然失靈?”倚弦失望地看著攤開的雙手,仍然不敢相信這些日子完全可以控制自如的玄能怎會在這關鍵時候無端失去效用。
耀陽更是不由自主連連往商靈山方向眺望,止不住嘀咕道:“……蚩伯和申長老怎么還不來救我們?”
此時,商靈山上,申公豹以“玄天八卦鏡”見到兩兄弟的危險處境,臉上終于擠出幾絲陰鷲般的笑容,忍不住尖聲獰笑道:“……救你們?當然會救你們的,否則就憑你們這些天學的那些狗屁皮毛玄法,害死自己或許還差不多,竟也敢妄想借此逃出生天,不自量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