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輛裝飾豪華舒適的馬車停在了劍士驛館的門外。
影子與可瑞斯汀大跨步走進了馬車內(nèi),所有人都知道,這是三皇子府上的馬車。
進了馬車,可瑞斯汀第一句便問:“朝陽兄昨晚可聽到一聲女人的尖叫?”
影子含笑道:“當然聽到了?!?/p>
可瑞斯汀道:“聽叫聲傳來的方向,應該是朝陽兄所住一帶才是?!?/p>
影子含笑反問道:“難道可瑞斯汀沒有聽到這一尖叫聲正是從我房間傳出的嗎?”
可瑞斯汀一愕,臉又一次紅了,道:“朝陽兄真愛開玩笑,老是捉弄小弟。”
影子大笑,他實在是喜歡看這個可瑞斯汀臉紅的模樣。
可瑞斯汀見影子笑,心中捉摸不定,又問道:“難道朝陽兄昨晚真的叫了女……人?”
影子又一次反問道:“難道你不覺得以我現(xiàn)在的聲名,女孩子送上門是一件很正常的事?”
可瑞斯汀低頭道:“那也是,可……”他終究什么也沒有說出口。
馬車經(jīng)過一條石板筑成的大道,再往右轉(zhuǎn)入羅浮大街,朝著羅浮大街東面的三皇子府駛?cè)ァ?/p>
與此同時,正當影子與可瑞斯汀前往三皇子府的時候,一個人也離開了劍士驛館,來到了有“劍之神殿”之稱的暗云劍派。
她就是羅霞。
羅霞對站立兩旁的侍衛(wèi)道:“麻煩你們通報一下法詩藺小姐,就說大皇子府的侍衛(wèi)長羅霞求見。”
兩旁的侍衛(wèi)打量了一下羅霞,不敢怠慢,一人慌忙進去通報。
在他們的記憶中,羅霞除了隨大皇子古斯特來到暗云劍派之外,獨自一人前來,還尚屬第一次,況且此刻乃大皇子被圣摩特五世賜死之后的非常時期。
不多時,法詩藺迎了出來。當她聽到這個消息的時候,確實大感意外,她心中想到的是大皇子是否因為自己刺了一劍而發(fā)生了什么意外,雖然她親眼看到那個曾經(jīng)令她非常討厭之人安然無恙地離去。
法詩藺的心中有些忐忑不安。
羅霞見到法詩藺,展顏一笑,道:“法詩藺小姐近日可好?”
法詩藺卻道:“不知羅侍衛(wèi)長找我有何要事?”
羅霞笑著道:“法詩藺小姐總不至于喜歡站在太陽底下與我說話吧?”
法詩藺頓感自己的失態(tài),連忙將羅霞引進府內(nèi)自己的房間。
兩人對坐而下,侍衛(wèi)奉上茶水。
羅霞看著房間內(nèi)簡單至極的布置,訝然道:“沒想到法詩藺小姐是如此潔雅之人?!?/p>
房間內(nèi)除了一面鏡臺外,就是一張床,兩把坐椅,再無其它東西。
法詩藺淡淡地道:“東西太多了,總覺得沒處放,倒讓羅侍衛(wèi)長見笑了?!?/p>
羅霞道:“羅霞豈敢有見笑之意?實是對法詩藺小姐的清居簡樸欽佩有加。我總覺得,這樣才算是一個女人內(nèi)修的最高境界,這樣的女人才算是有高尚情操的女人?!?/p>
法詩藺道:“你這是罵我么?”
羅霞誠懇地道:“這是我的真實想法,只恨自己沒有這份心境。”
法詩藺輕輕一笑,道:“羅侍衛(wèi)長想必不是為了談怎樣才算是一個女人而來吧?法詩藺實在不擅于打啞謎?!?/p>
羅霞正色道:“當然不僅僅如此,大皇子曾經(jīng)對我說過,他最喜歡的人是你,現(xiàn)在他被陛下賜‘死’,你能夠去見見他嗎?”
法詩藺從羅霞身上移開了自己的視線,而她的視線又恰好落在了鏡子上,她看到了鏡中的那個自己。
不知為何,當她的心里每一次充滿矛盾的時候,總能看到另一個自己。
從另一個自己心理,她又看到了那個站在孤峰之上,傲視天下的人。
但她聽到自己說:“我不會去見他。”
羅霞一笑,道:“大皇子殿下早已猜到你不會去見他,他說,你的嘴巴背叛了你的心?!?/p>
法詩藺冷冷一笑,道:“他太過自信了?!?/p>
羅霞又道:“大皇子又說,今晚他會在你們上次相見的地方等你。他說,你們應該是早已相識了的,或許是在十年前,或許是在百年前,或許是在千年前。當他見到你的時候,他感到他的眼睛穿越了時間與空間的限制?!?/p>
法詩藺的心突然被一道閃電照亮了,她看到了自己,她看到了自己正從紫色的云霞中飛來,她還看到了一個小男孩正坐在山頂,看著云霞發(fā)呆,那個男孩有一雙熟悉的眼睛……
突然,她感到自己的心一陣劇烈的疼痛,將她從虛幻中拉了回來。
她看了一下房間,卻發(fā)現(xiàn)羅霞已經(jīng)走了。
她又看到了鏡中的另一個自己,她問自己是否該去,鏡中的自己卻沒有回答。
羅霞走出了暗云劍派,她口中喃喃自語道:“好嘔心的對白,真不知他是從哪一本書里看到的,我就不相信法詩藺憑這樣會去見他!”
她轉(zhuǎn)念又一想:“怎么現(xiàn)在的大皇子與原先的大皇子一樣好色?”她想起了昨天晚上,臉上不覺紅霞上涌,像熟透了的蘋果。
“砰……”失神間,羅霞一不小心撞在了一棵樹上,惹得一旁的路人大笑不止。
影子再一次見到了莫西多,與他在一起的還有一個女人,一個漂亮驕傲的女人——西羅帝國的褒姒公主。在褒姒公主的背后,則是那個沉默不語的持劍之人。
褒姒公主驕傲地道:“聽說你一劍殺死了落日?”
影子一笑,迎著這個驕傲的女人的目光,道:“也許吧,別人都這么說,連我自己都有些相信了?!?/p>
褒姒公主道:“你不覺得你殺的可能只是一個自稱落日之人,而并非真正的落日?”
影子道:“真正的落日也好,自稱落日也好,這只能是屬于別人去猜測的問題,而并非我應該關(guān)注的事。對我來說,我只是殺了一個人,與殺死一條狗沒有什么本質(zhì)的區(qū)別?!?/p>
“那你覺得,你現(xiàn)在能夠站在三皇子府是因為你殺了一條狗嗎?”褒姒公主步步相逼道。
坐在一旁的可瑞斯汀不由得為影子而緊張,依他這些天對影子的了解,影子很可能說出令人十分難看的話,甚至可能禍及生命。
果然,正如可瑞斯汀擔心的那樣,影子輕描淡寫地道:“如此理解也未嘗不可?!?/p>
此言一出,只聽“啪……”地一聲,正欲給影子上茶的侍女手中的杯子應聲落地,碎片與茶水四處飛濺。在她的理解中,三皇子是請了一位殺狗的屠夫為坐上佳賓,可想而知這對三皇子是何其的不敬!
莫西多的臉上出現(xiàn)了陰郁之色,道:“朝陽兄如此說,是否覺得本皇子是與屠夫為伍之輩?”
褒姒公主傲慢地看著影子,大有看影子出丑之意。
影子在眾目睽睽之下,卻突然上上下下將自己打量了一遍,深深地嘆息了一聲道:“唉,要是當初知道自己能夠成為一名出色的屠夫,也不用在幻魔大陸到處游蕩了,害得衣服破了沒人補,一二個月都沒有洗澡?!?/p>
眾人先是一愕,隨即哈哈大笑,無不為影子的幽默機智而喝彩,連剛才摔破杯子、正不知如何是好的侍女也暫時忘記了剛才的失手將可能帶來的懲罰,展顏一笑。
影子的眼睛看到,驕傲的褒姒公主在笑的同時,美眸中泛動著一絲神采。
大廳內(nèi)惟一沒有反應的便是那站在褒姒公主身邊之人。在他的生命里,也許沒有任何事情是可以讓他感興趣的。
褒姒公主見影子在看她,道:“朝陽大英雄是不是責怪本公主的刻意刁難?”
影子不知褒姒身分,在他的印象里,云霓古國沒有這樣一位公主,道:“既然是公主,刁難一下別人是理所當然之事,反而會讓我感到榮幸,若是公主對我不理不睬,那倒是我的一大失敗。”
褒姒公主直言不諱地道:“我發(fā)現(xiàn),我開始有些喜歡上你了?!?/p>
三皇子莫西多這時介紹道:“這位是西羅帝國的褒姒公主,本皇子昔日寄居西羅帝國之時,多番得到公主的照顧,此次也是游歷至此?!蹦鞫嗖]有打算真正地向影子介紹這位向自己求婚的公主。
影子極為客氣地道:“能夠得到褒姒公主的垂愛,朝陽實是榮幸之至?!?/p>
閑聊片刻,吃罷款待賓客的盛宴,莫西多借著幾分醉意道:“不知朝陽兄對何事比較感興趣?不妨說來,今日我們姑且放縱一樂?!?/p>
影子道:“我一個游歷之人,談不上對何事有興趣,只是每天從一個地方到另一個地方,今天重復著明天的事情而已,不像殿下及公主精通各種才藝。”
“讓我來為你們唱支歌吧?!边@時候,西羅帝國最富才情的公主道。
莫西多的臉上泛起了欣喜之情,他知道,能夠欣賞到褒姒公主美妙的歌聲,是幻魔大陸男人最值得驕傲的事情之一,傳說她的歌聲不是人在唱,而是她在替天而唱,是天界所存在的韻律,通過她的口傳出。
褒姒公主看了影子一眼,背對著眾人走了出去。在她的面前所出現(xiàn)的是三皇子府美麗的花園,各種奇花競相斗艷。
褒姒公主側(cè)著身子,倚窗望著園中的花草,便唱了起來。
她的歌聲悠長清遠,裊裊飄揚在白云與藍天之間,讓人感到,她是在對著整個大地唱歌。
影子的腦海中刷地換過一面景象,他的眼前所看到的不再是褒姒公主,而是歌盈,是歌盈在唱歌:古老的陶罐上,早有關(guān)于我們的傳說,可是你還在不停地問:這是否值得?當然,火會在風中熄滅,山峰也會在黎明倒塌,融進殯葬夜色的河;愛的苦果,將在成熟時墜落。此時此地,只要有落日為我們加冕,隨之而來的一切,又算得了什么?——那漫長的夜,輾轉(zhuǎn)而沉默的時刻……
那熟悉的歌詞,那熟悉的旋律讓一些模糊的、陌生的畫面不斷地在影子腦海中混雜出現(xiàn),最后,他看到了影,看到了影在自己的懷中死去,不!又不是影,是另一個女人,是法詩藺?是歌盈?是羅霞?是褒姒……
影子突然跟著唱了起來:
“古老的陶罐上,早有關(guān)于我們的傳說,可是你還在不停地問:這是否值得?當然,火會在風中熄滅,山峰也會在黎明倒塌,融進殯葬夜色的河;愛的苦果,將在成熟時墜落。此時此地,只要有落日為我們加冕,隨之而來的一切,又算得了什么?——那漫長的夜,輾轉(zhuǎn)而沉默的時刻……”
褒姒公主早已停下了自己的歌唱,她看著影子,眼中浮動著淚花。
莫西多也看著影子,可瑞斯汀同樣看著影子,連那個站在褒姒公主身邊的木頭,他的心中也被一種很厚重的東西充盈著。
良久,大廳內(nèi)沒有一個人說話。
但終于,褒姒公主開口說話了,她顫動著聲音問道:“你能告訴我,這首歌是在為誰而唱嗎?”
影子無奈地一笑,道:“我也不知道,我只是在不經(jīng)意間聽到這首歌而已。是公主美妙的歌聲讓我想起了它,情不自禁唱了起來,失禮之處,還請公主原諒?!?/p>
褒姒公主有些凄然地道:“這是我聽到的最美妙的歌,我以前總以為自己所唱的歌是這個世界上最好最動聽的。”
影子歉意地道:“朝陽引起公主傷感,實是抱歉。”
“不?!卑鞯溃骸拔覒摳兄x你才對,謝謝你讓我聽到了這個世界還有更好的歌,你能教我唱這首歌嗎?”
影子此時很是為自己的失態(tài)后悔。他這些天一直在讓自己改變,他要塑造出一個全新的自我,他以為自己已經(jīng)忘記了過去,可為何這歌聲讓他失去了理智呢?他絕對不能讓這種情愫在自己的心里再延續(xù)下去!現(xiàn)在,他不是正在一步一步地往自己所要走的方向走么?
影子道:“對不起,公主,這首歌是只能由一個女人唱的,這是屬于她的歌?!?/p>
褒姒公主擦了擦自己的眼睛,笑了笑道:“我明白了,這首歌只能是屬于一個人的,就算是我唱了,結(jié)果也只能是破壞了這首歌的美?!?/p>
莫西多這時插口道:“想不到朝陽兄不但劍好,而且歌唱的也好,實在是讓本皇子大開眼界。”
這時,一個侍衛(wèi)走近,在莫西多耳邊輕言兩句,隨即離開。
莫西多對著影子道:“剛才,我府中一位門客聽說朝陽兄劍術(shù)超群,剛好他也是一位十分熱衷于劍之人,所以想向朝陽兄請教一二,不知朝陽兄意下如何?”
影子似乎早已料到會有這種情況發(fā)生,淡淡一笑,道:“能夠與三皇子殿下府上貴賓較量,實在是對朝陽的一種抬愛?!?/p>
莫西多本以為影子會設(shè)法推辭,加以拒絕,沒想到影子竟是如此爽快地答應,心中頗感意外。不過,這對他來說實在是一件好事,免得多費口舌,或是另行它計。在一個人為他所用之前,他必須確切地知道此人的實力,這是他所一慣遵守的宗旨。
“傳方夜羽在論劍場候見?!蹦鞫鄬ν獯舐曅?。
當莫西多領(lǐng)著影子、褒姒公主、可瑞斯汀及那緊跟褒姒公主其后、形如木頭之人到達時,在論劍場上,早有一人靜候以待。
莫西多將影子引至那人面前,介紹道:“這位是我府上的門客方夜羽,與朝陽兄一樣,昔日他也是一名游劍士,在幻魔大陸曾頗有一些名氣。”
影子不知,但可瑞斯汀及褒姒公主十分清楚,這方夜羽在十年前與落日、天衣等人一同被列為十名最有潛力的游劍士,只是與天衣一樣,他突然間退出了游劍士的行列,不想現(xiàn)在卻出現(xiàn)在三皇子府中,并成為其門客。
影子對方夜羽笑了笑,以示招呼,方夜羽同樣以笑相還。
莫西多道:“現(xiàn)在兩位已然相識,剩下的時間就交給兩位自己支配?!闭f罷,便轉(zhuǎn)身離開論劍場,與褒姒公主及可瑞斯汀同坐論劍場外的坐席上。
方夜雨道:“聽說你殺了落日?”
影子答道:“別人是這么說的,他自己是這么說的,我卻不知道?!?/p>
“聽說你是一劍殺了他?”
“如果可以用一招殺人,沒有人愿意用兩招?!?/p>
“那你自信可以在幾招內(nèi)敗我?”
“一招?!庇白拥氐馈λ麃碚f,只能一招將對方擊敗,其它別無選擇。因為他已經(jīng)一招殺死了落日,據(jù)他了解,沒有一個游劍士的修為超過落日,他相信眼前這個曾經(jīng)的游劍士也不會。所以,他必須一招之內(nèi)敗方夜羽,盡管在他看來,眼前的方夜羽比劍士驛館內(nèi)的“落日”修為遠不止高出兩倍,可他已經(jīng)做好了一切準備,他今天就是為此而來。
方夜羽一笑,道:“相信你會讓我心服口服?!?/p>
影子將手中的那塊“廢鐵”一丟,亮出一柄飛刀,道:“我就用這飛刀與夜羽兄比試?!?/p>
方夜羽臉色一沉,道:“這等雕蟲小技,你未免也太小看我方某了!”
“在我看來只有用這飛刀才算是對夜羽兄的尊重?!庇白拥?。
方夜羽冷哼了一聲。
在幻魔大陸,一個成名的游劍士是絕對不屑于飛刀這類兵器的,只有不入流之人才會用這種下三濫的兵器,抑或?qū)τ谝粋€人表示輕視時才會用這種東西。在他們的眼里,飛刀這類東西根本就傷不了人,更遑論殺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