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秀沒有隱瞞鄧禹之事,全都向劉忠說了。
劉忠聽完臉色微變,但他畢竟是見過大風(fēng)大浪之人,更對劉秀十分了解,自小便看著劉秀長大,哪還不明白劉秀的意思?
“少爺是要離開宛城去舂陵?”劉忠問道。
“不錯,我們必須立刻離開,遲恐不及!”劉秀斷然道。
“好!我立刻打發(fā)走阿福,少爺你放心,這里便交給我打理好了?!眲⒅业恍Φ馈?/p>
“可是,他們不會放過忠叔的,你也要盡快離開宛城才是?!眲⑿愣诘?。
“我不會有事的,都這么多年了。公子一出城,我便立刻開門,將糧食以公子的名義分發(fā)給難民,即使是官府想查也不會留下半點東西!”劉忠平靜地道。
“忠叔之話正合我意!齊家對我這個糧店早就眼紅了,定不會放過這些糧食,與其給官府,還不如給難民!”劉秀欣然道。
“我立刻為少爺去收拾東西,我會將這里的金銀送到二姑爺莊里?!眲⒅业?。
劉秀點點頭,劉忠做事他極為放心?!爸沂?,不要把這件事情告訴二姐,她會很擔(dān)心的?!?/p>
“我知道。”
宛城四大城門緊閉,任何人都不得隨便出入,除非有都統(tǒng)衙門的文書,或侯爺?shù)氖种I。當(dāng)然,齊府中的重要人物又當(dāng)例外。
劉秀和鄧禹本欲快速出城,現(xiàn)在看來已經(jīng)不可能了,除非他們自城頭躍下,否則根本就不可能逃得出城去。
“怎么辦?”鄧禹問道。
“我們只好等到晚上再行動,但愿他們不會這么快便發(fā)現(xiàn)你出手之事!”劉秀吸了口氣,無可奈何地道。
“有了,我們可以去西城法場!”鄧禹突然面顯喜色道。
“西城法場?”劉秀眼睛也一亮。
“不錯,若是我們在司役廟中,他們保證一時想不到,只要到了晚上,我們便可以自西城而出!”鄧禹道。
“好!那我們就來個置之死地而后生,賭他一次吧!”劉秀同意道,立刻拉著鄧禹向西城法場而去。
而此刻的西城法場遍地血跡,尸體皆已被人拖走,現(xiàn)場顯然已被清理,本來熱鬧之極的法場此時像死域一般沉寂。
劉秀可沒敢自法場正面行入司役廟,無論什么時候,司役廟之中都有人看守,只不過是或多或少的問題。
司役廟之中所放的一般都是死囚的尸身,以及一些刑具與祭物,因此,并沒有多少人看守,今日應(yīng)該里面會放著許多尸首等待處理。是以,鄧禹選擇這樣一個地方藏身確實絕妙,越是危險之地就越安全,自然不會有人懷疑到這里。
而鄧禹在自南城門向西城趕來之時,便聽說了他的酒坊被封,知道自己的僥幸已經(jīng)不存在了,他和劉秀只會被當(dāng)作與吳漢這等兇犯同等對待。
劉秀也知道,劉忠開始向難民散糧,只看那些難民涌動的方向就可猜到。劉忠行事之利落,劉秀極為放心。
只憑司役廟中的那幾個護(hù)衛(wèi)自是不會發(fā)現(xiàn)劉秀和鄧禹悄悄潛入,他們是自廟后方偷潛而入的,而這里正是停尸房,自然沒有人愿意到這種地方來巡邏。是以,鄧禹和劉秀輕易地潛了進(jìn)去。
劉秀和鄧禹剛潛入司役廟的停尸房,便聽得一串腳步之聲漸漸傳來。
“有人來了!”鄧禹向劉秀遞了個眼色,低聲道。
劉秀望了一眼四下擺著的數(shù)十具以白布掩蓋的尸體,眉頭微微一皺,指了指那木架之下。
鄧禹立刻會意,一人選了一個靠窗的位置藏于木架之下,雙手抓著木架底板的橫梁。由于木架離地僅尺半,若不是有人刻意低頭相看,絕難發(fā)現(xiàn)有人藏于其下。
劉秀和鄧禹剛藏好身,便有人打開停尸房的鐵門,只聽一護(hù)衛(wèi)的聲音傳來道:“齊副總管請進(jìn),所有的尸首全都在其中。”
“好了,沒你們的事了?!?/p>
劉秀識得這是都統(tǒng)府的教頭胡彪的聲音,他頓時也明白這護(hù)衛(wèi)口中所說的齊副總管乃是齊府的第五高手齊子叔,不禁心中暗驚。
劉秀自然知道此人的武功可怕,雖然在齊府之中排名第五,但在江湖之中已是不可多得的高手,即使是他全力而為,恐怕也不一定能夠勝齊子叔一招半式,只是他沒有想到齊子叔會這么快便來到這里。
“這些尸體的傷痕他們可有動過?”齊子叔的聲音微有些蒼老,卻很渾厚。
“諒他們也不敢亂動,乃是都騎軍將人拖進(jìn)來的!”胡彪道。
“嗯?!饼R子叔的腳步聲幾乎是輕不可聞,但他似乎開始掀死者身上的白布。
劉秀和鄧禹不敢有絲毫的喘息之聲,生怕被齊子叔發(fā)覺,聽那腳步之聲,在這個房間之中倒有五人走動,另外三人要么是都統(tǒng)府的,要么是齊家的。
齊家派出齊子叔,看來南陽侯王興還真的非常在意此事。
“我道是誰吃了熊心豹子膽,敢在宛城劫法場,原來沈青衣這賊婆娘也來了!”齊子叔冷哼著道,他似乎在驗檢著尸身的傷口,想必欲自傷口或兵器的特征來查知敵人究竟是何人。
“這個吳漢倒讓老夫看走眼了,他竟是段老怪的傳人!”齊子叔自言自語地道。
劉秀心都提到嗓子眼上了,所幸齊子叔只是稍看了一眼他上面架子上的死者,并未停留,便徑直走了過去。
“這人是死在暗夜流星的暗器之下,宛城中會暗夜流星手法的人只有鄧禹那小子,看來沖兒倒沒有冤枉他,想不到這小子居然也是與杜茂一伙的,活該劉秀那小子跟著倒霉!”齊子叔似是在審視那刀斧手的傷口,搖頭自語道。
鄧禹心中反倒平靜了下來,他早就知道,他的暗器手法瞞不過齊子叔,何況他早已是通緝犯,也不會在意齊子叔怎么說,他只是有些后悔當(dāng)時不該太過沖動,以至于拖累了劉秀,不過事到如今也沒什么好說的了。
齊子叔看遍了每一具尸體,似乎并不打算在這里停留太長時間,轉(zhuǎn)頭向胡彪道:“教頭可以讓人去抓劉秀并抄他的家了!”
“是!”胡彪領(lǐng)命而去,現(xiàn)在證據(jù)確鑿,他也不能袒護(hù)劉秀,盡管平日里他與劉秀的關(guān)系不錯。
劉秀心中好笑,對方此刻趕去的話,只怕早已人樓兩空,不會有任何東西留下了。他也明白,若單憑齊沖的那點猜測,沒有誰敢輕易對他出手,就憑他在宛城的影響力,便是齊府想動他也要先估量一下。是以,他很放心劉忠的處理。
“哐當(dāng)……”大鐵門又關(guān)了起來。
劉秀和鄧禹暗松了一口氣,但在倏然之間,劉秀聽到一個極為輕微的呼吸便在自己身邊不遠(yuǎn)處傳來。
以他的聽覺,自然不會出錯,一時之間,即使是膽大如他者,也禁不住毛骨悚然。劉秀循聲望去,卻駭然發(fā)現(xiàn)與他不到一丈遠(yuǎn)的架子底下,如壁虎一般倒附著一人,卻絕不是鄧禹。
劉秀的目光才投注過去,便發(fā)現(xiàn)那人也在望著他,目光銳如利刃。
“你是什么人?”劉秀小聲問道。
“你又是什么人?”那人反問劉秀。
鄧禹于此時也發(fā)現(xiàn)了這第三者的存在,迅速自架子之下滾出。
“只好對不起了!”鄧禹冷哼著出腿疾掃架底的第三者。
那人微怒,卻也如樹懶一樣自架底滾落,在出架子范圍之時,身形迅速彈起。
鄧禹腰一借力,如一張大弓般彈射而起,雙手化成千萬朵蓮影直取那第三者。
那人的年齡不大,與鄧禹似乎也相差無幾。見鄧禹再次攻來,他神色間露出一絲憤然,冷哼道:“你以為我會怕你嗎?”
“那最好!”鄧禹也不理會,他可不想讓別人知道他兄弟二人藏于此地,而對方的身份不明,若是向外透露了他們的行蹤,只怕他們還真的會困死于宛城之中,是以,他不能不用殺人滅口的手段來對付這個對手。
鄧禹自不會將對手放在眼里,在宛城之中,他極為自負(fù),雖然城中高手如云,各行各業(yè)之中都可能隱居著許多高手,不過,在同齡人之中鄧禹可還沒有遇上幾個,加之他文采過人,除劉秀之外他還從不服誰。
那年輕人見鄧禹的攻勢,眼中顯出一絲訝異之色,但卻沒有半點慌亂,雙手一圈,在空中畫了半個圓,指心一吞一吐之間有若靈蛇出洞,形象之極。
鄧禹眼見便要擊中對方的胸膛,倏覺右手臂一沉,他雙手所化出的千萬朵蓮花頓時幻滅,對方的手如蛇一般搭在他的腕部,又像一條吸血的螞蝗黏而不脫。
鄧禹大吃一驚,急忙撤手,側(cè)身以左肘相撞,一切都快若疾電。
那人似也沒有料到鄧禹變招如此之快,他只好撤招而退,事實上,他也太過輕敵,正如鄧禹輕敵一樣。
鄧禹也不追,與那人同時后退兩步,鄧禹卻發(fā)現(xiàn)自己手腕之上多了幾道紅印,顯然是剛才對方手指搭上來的結(jié)果。
“好功夫!”鄧禹低贊了一聲,同時再次出手,這次他再也不敢稍有輕敵之心,剛才險些吃了大虧。
“你也不賴!”那年輕人也低叫了一聲,不退反進(jìn),直迎鄧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