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dāng)葉宇南的眼神從我臉上瞥過去的時候,我們的視線有一瞬間的交匯。在那一瞬間里,我依然覺得他是那么的冰涼??墒?,除了冰涼,我卻看到了些許疲憊無奈。
我的家在華梵市中心,而音梵中學(xué)在市東北方的郊區(qū)。每天早上和下午,我都不得不在擁擠的公交車?yán)锶淌埽玻胺昼姷臒?,往返于學(xué)校與家之間。
早晨,當(dāng)我在學(xué)校門外跳下公交車時,早上好不容易梳理得整整齊齊的頭發(fā)已經(jīng)被擠得像一個雞窩。我用手抓了幾下頭發(fā),趕忙向?qū)W校里跑。
“你好啊?!币粋€熟悉的聲音從校門旁傳了過來。
呃……冤家路窄,這句話真是至理名言啊。我放慢腳步,暗暗調(diào)節(jié)氣息,做好了吵架的準(zhǔn)備,然后向著駱軒豪走了過去。
駱軒豪跨在單車上,車后座上坐著一個身材小巧的女生。他神氣地對我說:“聞雯,今天發(fā)型很有創(chuàng)意啊?!?/p>
我的臉有些發(fā)燙,并且注意到車后座上的女生有意地看了一下我的腦袋。那個女生很漂亮,頭發(fā)很直,像水一樣輕盈。別人常說,人比人氣死人,而我卻沒有吸取前人的教訓(xùn),情不自禁地用自己的“雞窩頭”去與女生的頭發(fā)作了對比。
比完之后,我恨不得一頭撞死在校門上——不,我要一頭撞死在駱軒豪身上,順便把他也給撞死。
“對啊,就是很有創(chuàng)意,不行嗎?”我努力發(fā)揮著自己的潑辣本質(zhì)。可是越潑辣臉上的溫度卻越高。我看到駱軒豪身后的女生一直安靜地坐在單車上,安靜得像個洋娃娃,不禁再一次對比……
555555,和那個女生比起來,我才發(fā)覺自己像一個小丑。
駱軒豪沒有繼續(xù)和我吵,而是向著一邊喊了起來:“喂,你小子也太慢了吧?我還帶了一個人都比你先到學(xué)校?!?/p>
我順著他的眼神望去,看到葉宇南騎著單車緩慢地晃悠過來了。
葉宇南的單車停了下來,駱軒豪又開始嚷了起來:“不是說比賽誰先到學(xué)校嘛,你怎么跟散步似的呢?”
葉宇南瞥了我一眼,然后對駱軒豪說:“誰答應(yīng)跟你比了?”
“不行,我就喜歡和你比?,F(xiàn)在開始,比比誰先到停車棚?!?/p>
“有病?!比~宇南輕聲罵了一句,然后蹬著單車就晃進了校門。
當(dāng)葉宇南的眼神從我臉上瞥過去的時候,我們的視線有一瞬間的交匯。在那一瞬間里,我依然覺得他是那么的冰涼。可是,除了冰涼,我卻看到了些許疲憊,無奈。
喂,聞雯,醒醒!你忘了昨天葉宇南怎么對你說話了?
我喚醒了自己的意識,可是葉宇南和駱軒豪都已經(jīng)不見了。55555,為什么我每次想發(fā)泄情緒的時候敵人都已經(jīng)跑掉了呢?下次讓我再見到他們,一定要先下手為強!
上午,我一直在思考下次遇到兩個臭男生時應(yīng)該說些什么話,應(yīng)該怎么回避敵人的尷尬問題,甚至連逃跑路線我都制定出了無數(shù)條。
而苗苗那丫頭則仔細地看著我在草稿紙上研究作戰(zhàn)方案,時而給我提供一兩條無關(guān)緊要的八卦信息,比如駱軒豪喜歡喝可樂,什么時候會去小賣部買可樂。又比如葉宇南每天有多少時間待在練琴房里,什么時候會回教室。
雖然苗苗提供的信息有那么一丁點用處,可是基于昨天她見到駱軒豪后的表現(xiàn),對于她提供的信息我直接判了死刑。鬼知道這個烏婆會不會是駱軒豪收買的間諜,放在我身邊來偵察我的作戰(zhàn)方案。
當(dāng)然,我和苗苗的關(guān)系并不會因為那兩個臭男生而破滅,只是在與臭男生的戰(zhàn)斗上,我不得不保持警醒。死苗苗沒人性,她很有可能因為長了副人臉的惡魔而出賣我。
“聞雯?!泵缑缬植淞诉^來。
“干嘛?”我沒好氣地說。
苗苗先花癡地笑笑,然后說:“昨天你告訴我被一個男生撞了,還被他拖著讓你道歉,那個男生是駱軒豪嗎?”
“你怎么知道?”我警惕地問。我懷疑這是駱軒豪告訴她的,他們極有可能已經(jīng)串通一氣了。
“看你對駱軒豪的態(tài)度就猜到了?!泵缑绮灰詾槿坏卣f。
哼,我才不相信你這個烏婆有這么靈活的腦袋呢。我不動聲色地說:“沒錯,是他?!?/p>
“嘿嘿?!泵缑缧α藘陕?,然后像只懶貓似的倚在我身上問我:“那么,你覺得葉宇南和駱軒豪誰才是你的白馬王子呢?”
什么跟什么???我正在研究作戰(zhàn)方案呢,怎么跟白馬王子扯上關(guān)系了?這明明就是兩回事嘛,我嚴(yán)肅地說:“誰也不是!”
“怎么可能,昨天我給你占卜時結(jié)果不是說你會遇到白馬王子嗎?我相信我的占卜,也相信他們兩個人里面有一個就是你的王子?!?/p>
苗苗竟然還說她的占卜準(zhǔn)!明明占卜出來的是好結(jié)果,可是我昨天卻倒霉不斷,不但破了財,還被兩個臭男生奚落。在初中接受了幾次苗苗的占卜后,我就再也沒有信過占卜,但是,我卻很矛盾地相信:接受了苗苗占卜后的人都會倒霉。
“你不相信?”苗苗問。
“廢話?!?/p>
苗苗從書包里掏出了塔羅牌,對我說:“如果你不相信,我們今天可以再占卜一次?!?/p>
我差點當(dāng)場哭起來?,F(xiàn)在我一看到苗苗的那副塔羅牌就頭暈,因為我已經(jīng)條件反射地認(rèn)為那副牌是倒霉的征兆,代表著厄運。
我說:“我的好姐姐,你就別再用這個東西折騰我了好嗎?”
“我不是折騰你,我是為你好啊。”
為我好?苗苗這句話差點把我給嗆死。常常害得我觸霉頭,她竟然還覺得是為了我好。汗顏啊。
“來嘛,占卜一下?!泵缑鐚ξ艺0椭郏f。
555555,我屈服,我掛白旗,我不要再倒霉了。我癟著嘴,難過地說:“我的好姐姐,我信。”
“真的信?”
“信?!蔽乙е囝^說。
苗苗笑了笑,然后臉色變得凝重肅靜。她把牌平放在掌心里,遞過來,說:“現(xiàn)在你好像還不知道葉宇南和駱軒豪究竟誰才是你的王子,所以,我們現(xiàn)在就通過占卜來驗證吧。”
隨著“砰”的一聲,我已經(jīng)從椅子上摔到了地下。
而那個損友還在喊:“聞雯,你怎么連坐也坐不穩(wěn)了?看來,你今天運氣不佳啊。來,讓我?guī)湍阏疾芬幌??!?/p>
我坐在地上,腦袋里昏昏沉沉,但是意識里有一點很清晰:我提醒自己,下一次交朋友,一定不能交損友。
下午去鋼琴教室時,我顯得小心翼翼了不少,生怕再遇到駱軒豪。雖然我的作戰(zhàn)計劃已經(jīng)制定了十幾條,可是卻依然沒有必勝的信心和把握。因為我已經(jīng)見識到了駱軒豪無賴的潛質(zhì),可是我卻不能以無賴作為還擊的武器。
我走到五樓的樓梯口,沒有馬上走上陽臺,而是先在墻角伸出半顆頭,觀測了一下陽臺上的情況。
除了幾個用奇怪眼神打量我的同學(xué),陽臺上一切正常。
我剛走到陽臺上,卻又發(fā)覺今天的氣氛不夠正常。平常走到這里總是能聽到流暢如水的鋼琴曲,可是今天卻沒有琴聲。
當(dāng)我展開豐富的想象力描繪出了一幅緊張的局勢圖后,葉宇南的練琴房里忽然傳出了一陣鋼琴聲。那是一首葉宇南常常彈奏的曲子,我已經(jīng)聽得無比熟悉了??墒?,今天的琴聲卻顯得有些生疏,甚至在一些地方還斷斷續(xù)續(xù)。
練琴房的門和昨天一樣虛掩著,我躡手躡腳地走到門邊,當(dāng)看到路過的同學(xué)異樣的眼神時,我只是對他們露出一副憨厚的笑。
透過門縫,我看到坐在鋼琴前的并不是葉宇南,從背影來看,應(yīng)該是駱軒豪。再稍微推開了一點門,我的視野也寬闊了不少。葉宇南站在琴邊,指導(dǎo)著駱軒豪的指法與節(jié)拍。
鋼琴后面的窗簾中露出了一條小縫,一束明媚的陽光落滿葉宇南的側(cè)臉。他的中長頭發(fā)在金色的陽光中顯得透明,劉海下的眼眸在陽光中綻放著絢麗的光芒。他的神情安然,動作輕盈,向駱軒豪示范著指法。雖然他的手只是在空氣中模擬彈琴時的指法,可是恍然中我卻聽到了一縷熟悉的琴聲,悠揚地飄散。
呃,我不是來刺探敵情的嗎?怎么這么輕易就被敵人給迷惑住了呢?
鎮(zhèn)定,保持鎮(zhèn)定!
“麻煩你,讓一讓好嗎?”突然,背后一個女生的聲音響了起來。
“啊——媽呀——”我被那鬼片中的女鬼般幽婉的聲音嚇得向前一撲,將琴房的門給撲開了。還好我死死抓住了門框,不然非撲到地上去不可。
生疏的琴聲徹底中斷了,駱軒豪和葉宇南同時轉(zhuǎn)過頭來,盯著我。葉宇南的眉頭微微皺了一下,露出了昨天下午所見到的冰冷表情。而駱軒豪對我笑笑,溫和——不,應(yīng)該說狡詐!他狡詐地說:“聞雯,一起來學(xué)吧。”
說實話,我倒是很愿意跟著鋼琴王子學(xué)琴,只不過我們目前是敵人,要是我真的在這里學(xué)琴,那兩個臭男生非聯(lián)合起來吃了我不可。
我傻笑了幾聲,然后說:“不好意思,走錯教室了?!?/p>
雖然我這個謊言并不是很高明,但是……555555,就目前的尷尬局面來說,我還能保持清醒的頭腦想到這個不高明的借口已經(jīng)很不錯了。
“麻煩你,讓一讓好嗎?”那個女鬼的聲音又響了起來。
我轉(zhuǎn)過身去,看到早上坐在駱軒豪車后座上的女生站在門口,雙手各拿著一瓶可樂。她的臉上沒有任何表情,和葉宇南一樣冷漠。
我趕忙給“女鬼”讓出一條道路,然后鉆出了教室。
駱軒豪的聲音從教室里傳了出來:“喂——聞雯,我們一起學(xué)鋼琴啊?!?/p>
我羞得小臉通紅,悶著頭向自己的鋼琴教室跑。太尷尬了,太糗了!為什么我總是這么不小心,總是在敵人的面前丟掉自己的形象?
與兩個臭男生的大戰(zhàn)再一次以我失敗告終,我只好再一次把憤怒發(fā)泄在了萬惡的烏婆身上,對她和她的占卜事業(yè)訓(xùn)斥了近十分鐘,然后敲詐了兩塊巧克力。
苗苗付完賬后,哭喪著臉,嘴里不斷嘀咕著:“超支了,嚴(yán)重超支了……”
看著苗苗的苦瓜臉,我陰森森地笑了起來。
過了好一會兒,我對苗苗說:“苗苗,你對駱軒豪和葉宇南很了解嗎?”
“想打聽他們的八卦新聞就直接說,別那么拐彎抹角?!泵缑玎僦煺f。
死苗苗,想哪里去了?我又不是花癡,干嘛沒事打聽那兩個臭男生的八卦新聞呢?我決定用駱軒豪來刺激一下苗苗,說:“苗苗,今天早上我看到一個女生坐在駱軒豪的后車座上耶,你知道那個女生是誰嗎?”
“?。孔隈樮幒赖暮筌囎??”果然,苗苗上鉤了,“怎么可能?駱軒豪又沒有女朋友,怎么會有女生……等等,聞雯,你說說那個女生長什么樣?!?/p>
“那個女生,頭發(fā)很直,很好看。”
我剛說到那個女生的頭發(fā),苗苗就條件反射似的打量起我這一頭枯草般的頭發(fā)了??粗谋砬椋业淖员案杏稚似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