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手背抹去臉上的淚水，我擠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你放心，我沒事的！”“你看你，什么不好掉，居然掉眼淚。我失戀也沒見你為我流過一滴眼淚?，F(xiàn)在居然為了個臭男人哭，我鄙視你！”方芳說著，一把拉過我的手，“這么大個人了，屁用沒有！就知道哭，哭有什么用啊，有本事，以后別再喜歡人了?！?/p>
我用力地點(diǎn)了點(diǎn)頭“好，以后我跟你就紅塵做伴活得瀟瀟灑灑，策馬奔騰共享人世繁華，對酒當(dāng)歌唱出心中喜悅，轟轟烈烈把握青春年華……”
基于“同是天涯淪落人”的遭遇，我和楚帥很快就建立起了深厚的戰(zhàn)友情誼，這一晚耐不過方芳的軟磨硬泡，帶著她一起，我們?nèi)齻€人在一家火鍋店里吃得滿頭大汗。
“喂，你是不是男生啊？吃個火鍋也吃出眼淚！”我一臉Ｂｓ。
楚帥想開口，還是拿起了冰可樂先灌了一大口：“我的小姑奶奶，我這是辣的。你想瘋的話自己瘋吧，我不吃了！服務(wù)員，給我來點(diǎn)不辣的東西，什么都行，只要不辣！”
我哼了一聲，繼續(xù)把小簍里的菜啊、肉啊往湯鍋里下，攪了兩下，吃得滿頭大汗大呼過癮。
“帥帥，喝多了冰可樂會肚子痛的，你還是喝點(diǎn)熱的吧！”方芳捏著嗓子，可憐她為了維持淑女形象，很辛苦地忍著沒搶我面前那盤很好吃的脆皮腸。
“我現(xiàn)在嘴里都能噴火了，還喝熱的？”楚帥一臉怕怕的表情接過服務(wù)員端來的一客冰點(diǎn)，滿足地對服務(wù)員小姐道謝：“姐姐，你真是太好了！”
服務(wù)員小姐大概被嚇到了，連忙跑開了。
正吃著，楚帥的手機(jī)忽然響了。
“是甜甜？”楚帥一臉撿到寶的表情，儼然把剛才的“單身宣言”扔到九天之外去了。
我和方芳相視一眼，一臉防備地看著他接通電話。
“甜甜？……我和朋友在我外面吃火鍋呢……你也認(rèn)識的啊，你們班的小白和方芳……??！”楚帥慘叫一聲，左胳膊和右胳膊伺時被我和方芳擰了一把。“沒事沒事，不小心被湯燙到了！’，楚帥一臉怨婦狀地看了我們一眼，還要溫柔地對著電話那端的人強(qiáng)顏歡笑。
“什么，你心情不好？出什么事了？……去你家坐坐？現(xiàn)在嗎？”楚帥眼睛頓時發(fā)出綠光，“好啊好……”
“咳咳——”方芳用力咳嗽兩聲，楚帥的臉一拉?！翱墒俏椰F(xiàn)在跟朋友在一起……”
“什么？不會不會，當(dāng)然是你比較重要！”
我和方芳再度左右開弓，兩個人四只手在他胳膊上再度用力擰了四把?！昂煤煤茫疫@就去，我這就去！”楚帥掛上電話，“對不起了，你們不會這么狠心，眼睜睜看著我失去這么好的一個表白機(jī)會吧！”
“會！”
“可是……難得甜甜主動找我……”
“不許去！”我雙手一橫做敢闖者，殺無赦的樣子。
方芳也點(diǎn)頭如搗蒜：“沒錯！我們倆都沒帶錢的，你走了吃的這么一大桌東西，誰來埋單??？”
我恨不得一拳打暈她，眼睜睜看著楚帥打開錢包：“那好辦，我現(xiàn)在就去埋單，你們繼續(xù)吃！”
“可是……”方芳話音未落，楚帥已經(jīng)屁顛屁顛地到服務(wù)臺結(jié)賬，然后回過頭對我們揮了揮手，笑得牙床都露出來了，兩顆小虎牙生怕人家不認(rèn)識它們似的，從左右唇邊跳出來。
我恨恨地咬著火腿肉：“可是什么？人都走了，還有什么好可是的。”方芳看著他的身影消失在門邊，忽然大呼：“開動！”
然后拿起筷子，迅速把我面前的火腿、菜和脆皮腸席卷一空，然后海帶、魚丸、牛肉，一樣接一樣地扔下鍋，又撈上來，其行動之迅速。簡直驚人。
“你……”我氣結(jié)地看著她，開始明白什么叫誤交損友了。
等我們兩個吃飽喝足了，走出火鍋店時，天已經(jīng)黑了。
在路口互道再見后分道揚(yáng)鑣，吃飽后的快樂和暖融融的熱流在身體里流動讓我暫時忘記了宋允方和許言甜的事情。哼著小曲，推開門，“我回來了！”
“急急忙忙打個電話說不回來吃飯，在外面玩到這么晚才回。你可是越來越不像話了！”老爸嘴里說著，卻還是迅速站了起來，幫我接過手里的書包。
我吐了吐舌頭：“老媽不在家嗎？”
“在呢！”老媽從廚房閃了出來，冷冷地應(yīng)道。我堆出一臉媚笑，正想撒個嬌什么的，卻像是忽然被一桶冷水從頭淋下似的，僵硬地愣住了?！澳阍趺丛谶@兒？”
“我有些事想跟你談?wù)?！”宋允方跟著我媽走了出來?/p>
我低下頭，連連擺手：“我跟你沒什么好談的，我，我還有功課要做呢！”說著，我一把拉過老爸手中的書包，逃也似的往房間跑。
“站??！”老媽大喝一聲：“人家等了你一個多小時了，你到底懂不懂禮貌？”“我……”
“羽白，有什么事情不要逃避，兩個人把話談清楚了就行了?！边@回，連老爸都發(fā)話了。我氣結(jié)，眼睜睜看著老爸把老媽拉進(jìn)臥室，并且關(guān)上了門。
“對不起！”宋允方低聲道歉，向前走了一步。
我下意識地退后一步：“你沒什么要跟我道歉的，有什么事就快點(diǎn)說吧！”
“事實(shí)上，我不知道小言會忽然在班上說出那樣的話來……”
“她說什么是她的事，與我無關(guān)，你用不著跟我解釋。”我微笑如常，連自己都開始佩服自己了?！皼r且，你們青梅竹馬……”
“你可不可以不要每次都這樣打斷我的話？靜下心來聽我把話說完就這么難？”宋允方眉心糾結(jié)，臉上有難掩的疲憊。
我的心一陣抽痛：“你喜歡溫柔的，大可以繼續(xù)去陪許言甜。我就是這樣子的。不像她又漂亮又溫柔，又體貼又大方……”
“言甜家出了些事，我們兩家小時候是近鄰。他父親以前曾經(jīng)照顧過我們一家，而且當(dāng)初我家里一出事，就能很快被宋家領(lǐng)養(yǎng)，而沒有像其他的孩子一樣直接送進(jìn)孤兒院，也是他幫了很大的忙。我只是覺得，我欠他們家一份恩情，雖然我什么都不能做。但是陪著他們一家人靜靜地坐著，也是一種方式，你懂嗎？”
“我不懂！”我搖頭，極力控制著想哭的沖動，“你跟我解釋這些干什么？那個許言甜，她已經(jīng)在全班人面前宣布你們的關(guān)系了……”
“小言她從小有些嬌生慣養(yǎng)，做事有的時候會有點(diǎn)任性……”
“任性？她根本就是故意的?！卑装V都看得出來，她說那樣的話有著什么樣的用意。
宋允方捂著額頭嘆了口氣：“你對小言有偏見我可以理解，她其實(shí)本性不壞，只是被寵壞了。從小就不太會表達(dá)自己的．情緒?！?/p>
我忍無可忍地捂住耳朵，覺得喉嚨干得幾乎要爆炸。
“我不想昕了！你說這么多，萬一我又誤會了多不好？”我深吸一口氣，擠出一個微笑：“對不起，如果沒什么事的話，我要去做作業(yè)了，你請便吧！”
“小羽！”
“還有，我媽那家伙熱心過度，智商過低，沒什么事情的話，最好不要來我家。”我重重地掩上房間的門，迅速打開課本，拿起練習(xí)簿。眼淚一滴滴地落在本子上，打濕了一大片。
“沒事了，沒事了！”老媽一邊拍著我的肩膀，一邊幫我扯過一團(tuán)紙巾：“真是造孽喔！這么小就失戀了，也不知道以后會不會留下陰影！”
“媽！”我郁悶地帶著哭腔吼道，難得她會這么溫柔地安慰我，居然還說這么破壞氣氛的話。
老媽睜大眼睛，一臉同情，“我知道，我知道的?？尥昃蜎]事了??！你可千萬別有什么傻念頭啊?！?/p>
“你別添亂了，女兒不是那么脆弱的人?！?/p>
我連連點(diǎn)頭，還是老爸了解我。
“你知道什么？沒看昨晚的新聞嗎？現(xiàn)在人的承受能力都不如我們那個時候了。據(jù)說，青少年自殺率每年都在翻倍地長。我可就這么一個女兒，萬一要是有個什么三長兩短……”
“媽！”我止住眼淚，她再這樣下去，等下是不是要換我來安慰她？
“行了行了，我不說了我不說了！”老媽抬手，幫我擦干凈眼角的淚珠：“好女兒，有骨氣！這天底下好男孩子多的是，咱才不稀罕這一個呢！”
“嗯！”難得有跟老媽站同一個陣線的機(jī)會……
“話說回來，允方這孩子也的確是不錯。也不知道他們宋家是祖上積了幾代的德。女兒兒子都這么優(yōu)秀。又懂禮又秀氣……”
“爸！”我郁悶，她這樣算是什么意思嘛！
老爸清了清嗓子：“好了好了，聽我說兩句。小羽，我和你老媽都是很開明的，不過呢，早戀這種事，如果心態(tài)沒有擺好，在情緒上還是會產(chǎn)生極大的影響的。到時候，影響了學(xué)習(xí)可就是一輩子的事?！?/p>
“那是，當(dāng)初我要不是早戀的話，也不會落得現(xiàn)在這個地步。”
“你那是家里窮讀不起，跟我好像沒關(guān)系吧！況且，你中學(xué)都沒畢業(yè)，我認(rèn)識你的時候，你都２２了！”
老媽一聽道：“話不能這么說，我那時候要是不那么早結(jié)婚，就憑我這長相，這條件……”
老爸拉過我的手，趁老媽自我陶醉的工夫，把我?guī)У搅藭俊?/p>
“不管怎么樣，我都希望你不要因?yàn)檫@些事情，耽誤你的學(xué)習(xí)。況且你們現(xiàn)在都還小，經(jīng)歷的這些，都只是人生的一種歷練?！?/p>
“我知道！”我點(diǎn)了點(diǎn)頭。
老爸這才放心：“你也不算小了，讀高中的人算是大人了。要能對自己的事情負(fù)責(zé)，也要能對自己的決定負(fù)責(zé)。感情的事是每個人都不可避免的，抱平常心去面對，順其自然的好。越是強(qiáng)求，或者越是刻意，都只是在為難自己，有的時候，反而會適得其反的?！?/p>
“怎么在客廳說的好好的，又轉(zhuǎn)移到書房了？”老媽推門走了進(jìn)來，“在說什么大道理，不能讓我聽的？”
我和老爸相視一眼，都無奈地?fù)u了搖頭。
老媽見我和老爸都不說話，遂自己找了個臺階，上前拍了拍我的肩膀：“沒事的，乖女兒。天大的事，放上三天，也會變成小事了。你老媽我當(dāng)年身經(jīng)百戰(zhàn)，百折不撓，別的女孩子十八歲就嫁人了，你老媽我，左挑右揀的，直到二十二歲才遇到你老爸……”
“那你還敢說自己早戀？明明就是差點(diǎn)做了嫁不出去的老姑婆！”
“嘿，你這孩子，說什么話呢？就你老媽這長相，這身材，從來都是我在挑人家的，什么時候會輪到我做老姑婆？再說了，你現(xiàn)在這一身美麗智慧，可都是我……我和你老爸的優(yōu)良基因創(chuàng)造出來的呢！”
我皺了皺鼻子，不再答腔。算了，偶爾讓她臭屁下也無所謂，這年頭，當(dāng)老媽也不容易。老媽見我不理她，便跑到老爸那兒訴苦撒嬌去了。
眼看著，一家三口呈現(xiàn)難得的天倫之景，我還有什么放不下的呢？
沒錯，蘇羽白，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楚帥開著跑車來學(xué)校接我？”
“嗯，還在學(xué)校門口呢。車上還掛了個老大的熱氣球。上面寫著‘蘇羽白，我愛你！’”方芳捂著胸口喘著粗氣。
搞什么？這就是這些女生用這種異樣眼神看我的原因嗎？楚帥愛我？開什么國際玩笑?。∥乙话淹崎_方芳就往學(xué)校大門方向跑去。
我剛到學(xué)校門口，就看見不遠(yuǎn)處圍得里三層外三層的人。
“讓一下，讓一下！”我用力撥開人群，好在學(xué)校認(rèn)識我的人不少，一看到主角上場，居然也都主動清出一條路來了。
沒錯，方芳說的沒錯，我的眼睛也沒看錯。
學(xué)校門口停著一輛超炫的寶馬，車上掛著一個巨大熱氣球，上面的的確確寫了六個字。而且主角的的確確是我。
此外，還有許多的氣球從車窗里飄出來。
“你在搞什么？”
“放氣球?。 背浺性谲嚧巴?，看著那些五顏六色的氣球往天上飄?！澳膩磉@么多氣球？”
“里面有三個工人在吹?。 ?/p>
“那你發(fā)什么神經(jīng)??？”“向你示愛啊！”楚帥終于低下頭正面對上了我的眼睛。
他的眼神，不同于以往任何時候。微微皺起的眉頭，還有平時微笑的唇角，也只是略微勉強(qiáng)地向上提著?！澳阌X得我會相信嗎？”
“那不重要！”他笑了笑，這一次，是明顯的苦笑：“這些人都看到了。馬上，在音梵高中，你就會成為最焦點(diǎn)的人物。有個有錢的男朋友，對你死心踏地，浪漫得一塌糊涂，很不錯的劇本，是吧？”
我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向車窗里望去，果然前后都坐著人，正拿著氣筒在吹氣球。
“出來，不許吹了！”“可是……”
“我說不許吹了！”
“算了，聽她的吧！”楚帥揮了揮手，那三個人點(diǎn)點(diǎn)頭，推門便走了出來。
我轉(zhuǎn)過身，“你最好給我一個好的解釋?！?/p>
周圍的人都議論紛紛地看著我們，我還來不及再說什么，就被楚帥一把拉進(jìn)了懷里，塞進(jìn)了車?yán)铩?/p>
人群中，有驚呼聲，楚帥跟著我進(jìn)了車廂，冷冷對司機(jī)道：“開車！”
“是，少爺！”
人群倒退，風(fēng)景倒退，我的大腦還停留在數(shù)秒前鬧哄哄的狀態(tài)，似乎還是有很多人在我的耳邊說著什么。
“我有沒有權(quán)力知道，到底發(fā)生了什么事？你昨晚不是還屁顛屁顛的去做人家的后備情人嗎？怎么只是一夜不見，女主角就變成是我了？你移情的速度也太快了吧！”楚帥回過頭，靜靜地看著我的臉：“對不起！”
見鬼了，為什么這幾天每天都有人在跟我道歉。到底有沒有人能告訴我，是不是我做錯了什么？
“甜甜說，只有這樣，她才能安心！”
“你說什么？”我難以置信地望著他，“許言甜她瘋了嗎？她憑什么要求你這樣做？”
“其實(shí)我們也的確很適合的不是嗎？”楚帥露出一抹苦笑：“反正我們兩個都是被拋棄的。如果這樣真的能讓他們幸福的話?！蔽夷闷疖嚭笞囊粋€布偶娃娃用力向他砸去，“去你的幸福。許言甜到底跟你說了什么？”“原來，你喜歡的人就是他?！?/p>
“那又怎么樣？”
“他對你，就像甜甜對我。他們都是太善良的人，就算不愛我們，也不希望我們因?yàn)樗麄冸y過！”
“所以就要把我們兩個送出去嗎？”我大聲地吼道，全身力氣像是被抽光了似的軟了下來。
楚帥輕輕拉過我的手：“如果你確實(shí)不愿意的話，我不勉強(qiáng)你。只是如果你不想他們兩個在一起有陰影的話，還是也找個男朋友的好。”
“這算是哪門子的幸福？我憑什么要為了成全他們而跟一個不喜歡的人談戀愛？這根本毫無邏輯可言，你懂嗎？”我大聲地叫著，雙手在空氣中無力地?fù)]動。楚帥看了我一眼：“喜歡一個人，不就是要看著她幸福嗎？我以為你知道?！?/p>
我愕然，雙唇顫抖了一陣子，終于還是沒有說出話來。
“祝福有許多種，心痛卻盡在不言中。請你一定要比我幸福，才不枉費(fèi)我狼狽退出。再痛也不說苦，愛不用抱歉來彌補(bǔ)，至少我能成全你的追逐……”
車上的廣播里，適時地飄來一首這樣的歌，我閉上眼睛，有兩行眼淚以失控的速度下滑。
請你一定要比我幸福？我的退出真的就是你的幸福嗎？那這么說來，我的存在豈不是成了你的不幸？
為什么？為什么會這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