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爛漫當(dāng)然得吃了——她開心死了。在儲紅兵回海州的這幾天里,白爛漫一直是郁郁郁寡歡的,盡管有朋友喊她出去玩,但她卻一點也高興不起來,同儲紅兵之間,本來抱著的是一個玩字,但現(xiàn)在她非但沒玩開心,而且是玩?zhèn)牧?,她為“天明了出去找房”那句話傷心,她想,這男人怎么個個都是無情的?哪怕是剛剛還在床上耳鬢廝磨著,一轉(zhuǎn)眼的工夫就恨不得把你踢到九霄云外……然而,現(xiàn)在,她從儲紅兵的嘴里套出,這件事出了以后,他和他老婆之間有了一個口頭上的離婚考驗期,也就是說,半年后,儲紅兵這個在北京算是站住腳的男人,有可能會成為一個單身男。哈,白爛漫呀白爛漫,你的機會來了。
雖然內(nèi)心的高興難以抑制,但表面上還是得繃住,她不能讓儲紅兵看出她的野心,她要讓他知道,所有的一切都是順其自然,都是水到渠成,凡事都是天意。
白爛漫吃飽了,抹抹嘴巴開口說話:
“儲哥呀,我知道你的心思,我也不為難你,什么補償費、租房費,統(tǒng)統(tǒng)我都不要,我白爛漫又不是那種賣的女孩。對,你說那話也對,我們只不過是兩個孤獨的人,做做‘取暖運動’,我尊重你,希望你好,你讓我搬,那好,我搬,我就把這段情壓在心底,壓住,再摞塊石頭……”
白爛漫淚眼蒙蒙。
儲紅兵感動了,抓住白爛漫的手,“小白,你真是個好女孩?!?/p>
白爛漫又說:“可房子我也看了,也許是我在你家住習(xí)慣了,竟然覺得哪里都不如我的810?!?/p>
儲紅兵聽了心下一緊,怕她改變主意,白爛漫笑笑:“你別擔(dān)心,為了不影響你的生活,這個家我還是得搬,可真正可心的房子,我還真是一時半會兒找不到,這么著……”
儲紅兵湊過身子,緊張地盯著她的臉,“咋樣?”
白爛漫說,“你四惠那邊不是有房子么,我也去過,那里交通也便利,又是新裝的,各方面條件也好,不如我去那邊住,你反正是在鵬展這邊住,這樣,你老婆來的時候也看不到我,我就住個半年,興許這段時間里我就能成功嫁出去呢。儲哥,你也別想多了,我不是想貪便宜,房租我是照交不誤的?!?/p>
女孩把話說到這分上了,作為一個老爺們,儲紅兵還有啥說的呢?他只是緊緊抓住白爛漫的手,“行,小白,在那邊我給你留一間房,你真是個懂事的女孩。”
畢竟老公出軌不是一件光彩的事,所以說在海州,除了姚茉莉,小楓沒再告訴另外一個人,但是不久,還是有人知道了,這個人便是丁小柏。
小楓一連五六天沒去丁小柏家,丁小柏納悶,電話也打了,小楓說忙,趕傳記呢。丁小柏半信半疑,有一次打電話的時候,小楓還是露了馬腳,那天,她剛剛哭過,鼻音很重。放下電話后,丁小柏越想越是個事,就給錢正奎打個電話,然后兩人趕了過來。一見姐姐過來,小楓連日來所承受的壓力和委屈登時就爆發(fā)了,她摟著姐姐號啕大哭……
聽完小楓的敘述后,丁小柏氣得跳腳:“好個儲紅兵,敢這樣欺負(fù)我妹妹!不行,我得給他打電話,把他拽回來!”說著就要掏手機,被小楓按住,她已做好了半年后離婚的決定。丁小柏一聽妹妹要離婚,就有點蒙了。
“楓呀,你是咋勸我來著,再怎么也不至于離婚呀,你不說過么,外面的女人不要臉的多的是,備不住紅兵是一時失足呀……”
錢正奎被她說得臉上掛不住,就跑陽臺抽煙去了,小柏繼續(xù)說:“你看你姐夫,出了這事,我原諒了他,他還感恩呢,每天下了班就往家跑,就是不得已的應(yīng)酬,他也是帶上我一塊去的?!?/p>
丁小楓抹把淚:“姐,你別說了,我們跟你們不一樣。”
丁小柏納悶:“有什么不一樣,不都是人么,男人,女人,不就那回事?”
小楓苦笑一下,想說,不一樣就是不一樣,在她看來,性與愛就是一對連體姐妹,是不可分割的,而且這一論調(diào),儲紅兵是早已認(rèn)可了的,所以說他與那女人上了床,她不管他有幾次,重要的是他們上了床,就說明儲紅兵不愛她了,他愛那女人了,要不然,哪來的性?所以說,她不要這種無愛的婚姻,必須離。但這話同姐姐說了,她會懂么?
丁小柏急喊,“正奎,快來勸勸小楓呀?!?/p>
錢正奎從陽臺上跑過來,可是,他能怎么勸,只是訕訕道,“小楓,別沖動啊。紅兵不會同意離吧?”
小楓冷笑一聲,“他不同意,死活不同意,但我就給他半年的期限,半年后離婚?!?/p>
“你看這話說的,起碼你得跟我、你姐夫,商量一下呀,財產(chǎn)呢,財產(chǎn)咋分割呀?”丁小柏見說不動妹妹,就轉(zhuǎn)而問起了財產(chǎn)問題。
錢正奎把丁小柏拽一邊,“你不知道勸和不勸離呀,虧你還當(dāng)姐的呢!”
丁小柏瞪他,“我勸離了嗎,我這不是做著兩手準(zhǔn)備么,半年后不離更好,如果離我們也有對策不是?我可不能讓我妹妹吃虧。”
小楓被吵得心煩,打岔道,“好了好了,你們回去吧,我沒事啊?!?/p>
丁小柏不放心,要留下來陪她,小楓不讓,“沒事兒,走吧走吧。”說著就推著丁小柏和錢正奎出門。到門口,丁小柏又回頭,“楓啊,別憋著啊,有事打姐電話啊?!毙鼽c頭,丁小柏又說,“財產(chǎn)的事好好想想啊,北京不有兩處生意么,到時你可得想法留下一個來,你看你工作也辭了,沒收入來源了,得想后路,還有,你得防著他把財產(chǎn)轉(zhuǎn)移出去?!?/p>
小楓苦笑,點頭,“好,我會考慮的?!?/p>
在回去的車上,丁小柏還在心里給妹妹掰扯著財產(chǎn)的事,而錢正奎心里琢磨的卻是另外一件事,便是儲紅兵借杜鵬程那一百萬的事。他想,小楓和紅兵不離最好,若真離了,那一百萬就成了個麻煩事,借條是丁小楓打的,那儲紅兵若真沒良心拒不歸還,那不就把小楓涮了么?不行,這事還真得想個辦法。
第二天,到正達后,錢正奎進了杜鵬程辦公室,拉了一會閑話,像忽然想起什么似的說道,“鵬程,我妻妹那一百萬什么時候到期呀?”
杜鵬程略一思索,道,“六月份吧,具體日期還真忘了,怎么?”
“唔,也沒什么,只是到年底我就不在咱們公司里了,我想那錢還是要他們盡快還上,到時別讓你為難?!?/p>
“錢處,相處這么久你還不知道,即使你走了,我們還是兄弟,小楓就借了一年,就是兩年又能怎么樣?你放心,兄弟我不是過河拆橋的人?!?/p>
錢正奎知道杜鵬程曲解了他的意思,索性說道:“鵬程,我還是跟你說實話吧,我那妻妹近來跟她老公出了一點小摩擦,我擔(dān)心……”見杜鵬程是驚愕的表情,又怕嚇著他,“其實也沒什么,我的擔(dān)心可能有些多余,不過……”
杜鵬程是何等聰明之人,很快便搞清楚了丁小楓跟她老公之間那個“小摩擦”的來龍去脈,稍加思索便如此這般一說,錢正奎聽得連連點頭,“好,行行,就這么辦?!?/p>
杜鵬程又道,“不過,一開始小楓妹妹肯定會為難的?!?/p>
錢正奎道:“咱們是為她好,早晚她會明白的?!?/p>
晚上睡覺的時候,丁小柏翻過來覆過去地烙著餅,她還在心里掰扯小楓同儲紅兵財產(chǎn)的事,掰扯半天,回身來求助錢正奎,“老錢吶,你說這儲紅兵若是把財產(chǎn)轉(zhuǎn)移了該咋辦?”
錢正奎說她是瞎操心,丁小柏急了,“啥叫瞎操心,我算看出來了,小楓的事你一點都不急,如果是你親妹妹的話,你還不得急得上樹爬墻的!”
錢正奎被她說笑了,“我說你呀,現(xiàn)在你的任務(wù)是盡量做小楓的工作,不要叫她離婚。”
“誰說我不做呀,她不聽我呀!她真要離,那財產(chǎn)的事還不得早做打算呀!”
錢正奎笑,“這些都不是主要的?!?/p>
丁小柏問,“這還不是主要的,那啥算是主要的?我妹妹跟儲紅兵過了十幾年,不就這些東西嗎?”
錢正奎說,“那些東西都在那擺著,儲紅兵沒辦法做手腳,現(xiàn)在最重要的是……”說到這里,錢正奎停了一下,本來這些話他不想同丁小柏說,但話說到這個分上了,又不得不說,“借杜鵬程的那一百萬才是最重要的事情?!?/p>
“?。俊倍⌒“鼗腥淮笪?。
“借條還是小楓簽的,上面是小楓的名。你想啊,如果儲紅兵沒良心,那小楓不就慘了!”
“啊,是啊。”丁小柏“騰”地坐起來,渾身便出了一層冷汗,“老錢,我咋把這事忘了呢?咱是不是得去一趟北京,警告他,別讓他真沒良心?!?/p>
錢正奎笑,“你呀你,婦人之見,把他逼急了他拒不認(rèn)賬咋辦呢?現(xiàn)在咱們表面上誰也別摻和他倆的事,他們不還沒鬧出來的嗎?咱就裝不知道,這事呀,讓杜鵬程來辦?!?/p>
丁小柏問,“他咋辦?”
錢正奎“哧”地一笑,“讓杜鵬程來向小楓催債啊。”
丁小柏一聽就急了,“這不難為小楓的嘛?”
錢正奎說,“難為只是一會兒,總歸比以后掰扯不開好,所以呀,還是要小楓穩(wěn)住,別急著離婚,等把那一百萬還上再說。”
丁小柏這回服了,由衷地贊了一個:“老錢,還真有你的吶。”
這天,小楓正在電腦前發(fā)呆,屏幕是黑的,早已進入屏保狀態(tài),呆坐半天了,她一個字也沒敲出來,腦子里一團亂麻。這時,裝褲兜里的手機響了,她知道是儲紅兵,這些天,儲紅兵一天來無數(shù)個電話,她不接,從來不接,他便給她發(fā)信息,一條接一條地發(fā),她不看,一條都不看。每晚睡覺的時候,她做的第一件事,便是把那些快要擠爆信箱的信息逐條刪除,她刪一條罵一條,去你的儲紅兵!
因為小區(qū)里的暖氣好,小楓穿著一條不算厚的家居褲,鈴聲震得她大腿發(fā)麻,小楓邊往外掏手機邊罵:去你的儲……小楓愣了,不是儲紅兵,而是杜鵬程。
上次從“漢庭”逃跑以后,小楓忐忑了好幾天,想自己涮了杜鵬程,算是把他得罪了,他會不會拿那一百萬說事呀?但好多天過去了,人家杜鵬程連個問罪的電話都沒打,小楓一邊在暗自慶幸,一邊又有些隱隱擔(dān)心……惶恐中,小楓便接了:“杜總……”
走在去海鮮城的路上,小楓還在擔(dān)心這是不是場鴻門宴,她擔(dān)心杜鵬程會拿那一百萬說事,想到這里,便對儲紅兵更是恨得牙根癢癢。
果然是鴻門宴。吃了沒一會兒,杜鵬程便把話題引到了公司的困境上來了,說現(xiàn)在房地產(chǎn)業(yè)難干,銀行又在收縮銀根,現(xiàn)在做什么項目都得先墊資,他們公司剛剛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拿了塊地,又鬧起了錢荒。說來說去,丁小楓算是聽出來了,杜鵬程的意思是在說他的公司已經(jīng)陷入了困頓。小楓心想果然是鴻門宴呀,她坐正身子,接話道,“杜總,你借我那錢,我馬上籌措,年前或年后……”
杜鵬程呵呵一笑,“不急不急,小楓你不必著急,期限還沒到嘛,其實,一百萬放到公司來說也不算是……”
小楓忙截住,“杜總,一百萬也是錢,都這么借你的,你們公司咋運轉(zhuǎn)呀。”
“也是。”杜鵬程笑。
吃了一會兒,杜鵬程突然低頭說道:“小楓呀,你那次為什么半路跑掉?”
小楓不知道該怎么回答,最怕的問題終于來了。
杜鵬程盯住她:“說,是不是在涮我?”說著便拿筷子輕輕碰了下她的手,小楓臉紅了,“杜總,不是……”
“不是什么?你知道那夜我是咋過的嗎?”
小楓挾只魷魚卷丟進嘴里,漫不經(jīng)心:“不知道?!?/p>
“不知道?我看你是成心的,?;ㄕ袖涛摇!?/p>
“沒有呀,那天我喝多了,我明記著是要回家的,可不知怎的卻到了那個地方,清醒過來就一個念頭,我得回家,所以,我就回家了。”
“遺憾。”杜鵬程嘆一口氣,突然又低聲問道,“告訴我,能不能再給我一次機會?”
“啊?”小楓沒想到杜鵬程這么直接,只好拿出看家本領(lǐng)裝傻賣呆,“什么機會呀?”
“不懂?好,我告訴你,直接告訴你,我喜歡你,想跟你……聽懂了吧?”
聽了這話,小楓惡心得差點吐出來,儲紅兵你去死吧,我再也不為你遭這罪了,她再也不裝傻賣呆了,便“騰”地站起來,直視著杜鵬程,一字一頓:“杜總,請你自重!”雖說是壓低嗓音,但周遭還是有人投來了詫異的目光。
杜鵬程沒想到情況會弄到這么糟,他略帶尷尬:“小楓,你……”
丁小楓“哼”了聲,“那錢我會盡快還你的?!闭f罷,便轉(zhuǎn)身匆匆而去。
杜鵬程傻眼了。
此時的他后悔不迭,本來是好心呀,同錢正奎商量好,為了不留后患,演這么一出戲,名義上是給丁小楓施壓,實際上則是給她老公施壓,要他趕緊把錢還清,好給丁小楓掃清障礙,可后來為何要說那些話呢,在這個節(jié)骨眼上說這些話,豈不是不仗義了點……他想到此,便抬手招呼服務(wù)生過來結(jié)賬,結(jié)完后慌忙向門外沖去,他得去追丁小楓,他得向她解釋一下,他告誡自己,穩(wěn)住穩(wěn)住,心急吃不了熱豆腐,這個叫丁小楓的女人,早一天晚一天,自己總會得到的,急什么呀?
杜鵬程不知道,在他去追丁小楓之前,在這家餐館里吃飯的另一個人,已經(jīng)先他一步?jīng)_出去了。
在丁小楓走進這家“海鮮城”之前,趙西迪正同幾位朋友在此吃飯,丁小楓進門的時候,他剛好看到她,看到這個女人,他一邊是激動,一邊是震驚:小楓,她怎么會如此瘦弱,她本是一個豐滿的女人,就像他在櫻桃紅了那幅畫中畫的那樣,豐腴,性感,而現(xiàn)在的小楓卻完全變了一個樣子,瘦,羸弱。
自從那次他把她從“漢庭”解救出來以后,他們再也沒聯(lián)系,他尊重她,理解她,盡量不打擾她,而今天,他的眼神自從她進門后就再也不肯離開她,隨著她的腳步,他看到了在一個餐位上的杜鵬程,趙西迪心里“咯噔”一下,想,小楓怎么又跟那個暴發(fā)戶坐到了一起?
趙西迪在餐館的停車位上找到了丁小楓的車,他二話沒說開門便坐了進去,小楓沒提防,嚇了一跳,以為是杜鵬程又跟進來了,等看清是趙西迪后,才按捺住心跳,“怎么會是你?”
“走,紫林軒?!壁w西迪又在不容置疑地發(fā)號施令了,但小楓還是聽了他的,乖乖地倒車,擰方向,然后便向著“紫林軒”的方向駛?cè)ァ?/p>
等錢正奎結(jié)完賬沖出來,哪里還有丁小楓的影子,他抽手機打電話,小楓接了,沒待杜鵬程說話,小楓便說,“杜總,剛才不好意思,那錢我會盡快籌措的,不管怎么說,我都要感謝你,放心吧,再見?!?/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