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此時的戰(zhàn)局對軒轅子十分有利,但紀空手的心中依然還有幾分莫名的恐懼,這不僅是因為此刻小巷中充滿了懾人心魄的殺氣,更是因為軒轅子的那一句話。
“假如我死了,你就是離別刀的主人?!避庌@子這么說道,但聽在紀空手的耳畔,心中卻生出了一絲不祥的預兆,他突然發(fā)覺,這很有點像是臨終托孤的味道。
紀空手知道玄鐵龜給自己帶來的麻煩還不僅僅是一個開始,真正的危機顯然潛伏在后,會給自己帶來無窮的后患。
紀空手想到這里,忽然靈光一現(xiàn):“既然玄鐵龜如此重要,在花間派人的眼中,自然比我們這兩條小命值錢。只要他們找不到它的下落,自然就不敢對我們下手,這玄鐵龜無形中也就成為了我們的護身符?!彼熘诵缘娜觞c,對人的心理也算是理解得十分透徹。既然前有“投鼠忌器”的典故,那么在玄鐵龜與他們的生命之間,孰輕孰重,花間派人不會不懂。也惟有如此,他和韓信才能最終保全性命。
紀空手仔細地打量著這鋪子里的每一個地方,用不同的視角來衡量著藏匿地點的可靠性,最終他將目光鎖定在了火爐旁邊的那只大風箱上。
他心中一喜,躡手躡腳地爬將過去,將風箱拆下,擱在火爐的平臺上,正要把玄鐵龜藏入其中。
就在此時,屋外傳來軒轅子一聲暴喝:“殺……”如一道驚雷乍起,轟震四方。
紀空手嚇得臉無血色,手一哆嗦,兩只玄鐵龜應聲而落,在爐臺上滾了幾滾,正好掉進了那爐青紅色的烈焰之中。
軒轅子的身形甫動,殺氣四溢,刀鋒破空,猶如風雷隱隱。他這一刀已有必殺之勢,毫不容情地向朱子恩三人的頭上斬落。
朱子恩退得不慢,卻沒有料到軒轅子的刀會比他們想象中更快,倉促之間,李君接過朱子恩遞上的半截短矛,硬生生地擋了一記。
“當……”刀矛相接,氣旋爆裂,發(fā)出一聲刺耳的驚響。
李君“蹬蹬蹬……”連退三步,幾乎無法承受軒轅子借著刀身透傳而來的壓力,而他手中的短矛也被離別刀削去一截,所剩不過一尺來長,但這一切只是讓軒轅子的身形略頓了一頓,根本擋不住軒轅子那如水銀瀉地般的狂猛攻勢。
“看你能擋得住老夫幾刀!”軒轅子怪笑一聲,刀勢更烈,猶如暴風驟雨般卷向李君,氣勢端的駭人。
李君再退三步,突然穩(wěn)住身形,不再退縮,這本是一個反常的舉動,在他的身后,依然還有一段空間可以供他閃避,但是他再也沒有退卻,而是手揮短矛直迎而上。
“當當當當……”刀矛在虛空中漫舞,一攻一守,眨眼間交擊了四個回合。
誰都看得出李君是拼命死撐,絕對不會是軒轅子的對手,更無法抵擋離別刀的鋒銳,此刻他已噴出兩大口鮮血,短矛也只剩下手握的一部分,眼看就要赤手與對方相搏了。
不難想象,當一個人的武功不如對手,而對方更有削鐵如泥的寶刀的時候,他最終的遭遇將會是怎樣的一個結(jié)局。
軒轅子為李君這突然表現(xiàn)出來的強悍感到詫異:李君本來用不著如此苦撐下去,他至少還可以退。
一絲疑問閃入軒轅子的思維中,同時他捕捉到了李君的臉上不經(jīng)意間泛出了一絲邪邪的笑意。
軒轅子大驚,他沒有看錯,李君的臉上竟然真的露出了得意,這種得意,通常是一個人在陰謀得逞時才會表露出來。
軒轅子的心一下子變得透涼,因為他感到了一股如電般的殺氣從背后迫來。
“轟……”在他的身后,是一道木墻,突然間裂開無數(shù)道裂縫,碎木橫飛間,一桿如惡龍般的長矛從木墻中破空而來。
“莫干!”軒轅子驀然明白了來者的身分,更明白自己掉進了莫干事先設(shè)下的圈套中。其實莫干早就來了,只是利用朱子恩三人為餌,然后躲入暗處,企圖一擊成功。
可惜軒轅子知道得太遲了,等他明白了眼前發(fā)生的一切時,他已經(jīng)沒有時間來化解莫干這一式勢在必得的殺招。
花間派能列入七幫之中,這本身就說明了莫干的實力。換作平時,以軒轅子的武功,未必就一定能勝過莫干,何況他此時人在明處,莫干在暗處,以逸待勞,出其不意,軒轅子根本就躲不了這精心布置的刺殺。
“呼……”他連忙運聚全身的功力,硬將身形由左向右橫移了八寸,同時運力于肩。他的位置剛變,長矛便從他的喉間貼著擦過,“噗……”地擊中了右肩的中心處。
軒轅子驚痛之下,反而激發(fā)了體內(nèi)的潛能,連揮數(shù)刀,勁氣標射,如幢幢氣墻橫立虛空,阻擋住莫干的攻勢。同時身體向后急滑,退出三丈開外,這才站穩(wěn)身形。
他抬眼一看,只見一個矮胖老者手持長矛,身著一襲華服,一臉富態(tài)之相,乍眼看去,誰也不會把他當作聞名黑白兩道的花間派掌門莫干,只有當他微瞇的眼眸里暴閃出一道寒芒之時,才隱現(xiàn)他一幫之主的赫赫威勢。
這一刻,小巷倏然變得很靜,只有兵器鋪里那只大火爐里發(fā)出一陣“嗤嗤……”之響。
當然,除了紀空手與韓信外,沒有人會注意到這種小事,其他的人都把目光投在了軒轅子與莫干的身上,仿佛完全被這場即將爆發(fā)的決戰(zhàn)而吸引。
“完了,徹底完了?!奔o空手心中的痛苦簡直是無以言表,當玄鐵龜?shù)羧肓已嬷械膭x那,他的心仿佛從高山滾落,直墜深淵,那種無奈與失落的感覺,好像永遠沒有盡頭。
難道這就是命?
難道自己真與江湖無緣?
如果這問題的答案是肯定的,那么丁衡死的豈非不值?軒轅子這番拼命豈不是拼得很冤?而自己,豈非就是一個罪人?
紀空手只覺頭大欲裂,思路亂如團麻,心中的結(jié)一環(huán)緊套一環(huán),無法解開。渾渾噩噩中,眼睛死盯著那熊熊燃燒的烈焰,眸子里已是一片空洞。
軒轅子一門心思都放在莫干的身上,根本就沒有精力注意鋪子里的動靜。他聽到了一種聲音,卻不是來自于火爐,而是來自他自己的肩上,血珠墜地,滴答不停……
“你沒事吧?”莫干回頭望了李君一眼,眼神中露出一絲欣賞之意。正是因為李君死死地撐住軒轅子如潮水般的攻勢,才給他創(chuàng)造了一個絕佳的偷襲良機。
“屬下沒事,還能挺得下去!”李君畢恭畢敬地答道,同時狠狠地瞪了軒轅子一眼。
“你沒事就好,否則我不管他是不是軒轅子,還是什么鑄兵師,我都要將之大卸八塊,以泄你心頭之恨?!蹦傻氐?,仿佛此刻的軒轅子,已是他砧板上的魚肉,任他宰割一般。隨即又補充了一句:“不過既然你沒事,我就只給他一招,一招足以致命的絕殺!”
他顯然想激怒軒轅子,高手對決,講究心境平和,只有讓軒轅子動了真火,他才有可乘之機。對他來說,軒轅子畢竟是一個很強大的敵人。
軒轅子明白莫干拖延時間的用意,也知道他想激怒自己的用心,但是事態(tài)的發(fā)展已經(jīng)出乎了他的意料之外,漸漸地脫離了他可以控制的范圍。此刻的他,只有退而求其次,只要能讓紀、韓二人逃出險境,他就已經(jīng)十分知足了。
“紀空手,你給我聽著!”軒轅子大喝一聲,一字一句地道:“從現(xiàn)在起,你們就開始逃,能逃多遠就逃多遠,是否能逃出去,就看你們自己的造化了?!?/p>
紀空手驚醒過來,不由關(guān)切地道:“那你呢?”
“不用管我!”軒轅子將刀一橫,傲然道:“我倒想看看,有誰能夠在我的刀下闖過去抓人!”
他說這句話的時候,渾身上下似乎洋溢著一股豪情,眼睛是那般的堅決與深邃,就像是遙不可及的星空。
“保重!”紀空手壓下自己心中的失落,語調(diào)竟似有了一些哽咽。自此之后,鋪子里便再也沒有任何的動靜。
莫干的臉上緩緩露出了笑意,好像一點都不著急。按理說,他今天趕來的目的是為了紀空手,而不是軒轅子,紀空手一旦跑了,他豈非竹籃打水一場空?
他之所以處變不驚,是因為他相信紀空手很難逃出這條小巷!在他的嚴令下,花間派的門人弟子已經(jīng)包圍了這里,憑紀空手和韓信的那點能耐,很難闖過去。
所以他不急,一點都不急,他相信軒轅子一定會搶先出手。肩上傷口的流血已不容軒轅子有任何的猶豫。
軒轅子的眼芒掠過虛空時,正好與莫干的眼芒在虛空的某一個點上悍然交觸,于是他出刀了。
軒轅子出刀的速度也許不算最快的,力道也許不算最猛的,但他的刀一出手就絕對有效!當他揮出離別刀的剎那,莫干的眼中出現(xiàn)了一絲驚詫的表情。
當他聽說這個兵器鋪里的老鐵匠竟是名動天下的三大鑄兵師之一時,他除了有幾分好奇之外,并不認為軒轅子的出現(xiàn)是個麻煩。
但是軒轅子的出手還是讓他吃了一驚,當他看到那一道白光泛現(xiàn)虛空時,他不得不承認一個事實:軒轅子遠比自己想象中的可怕!
莫干沒有猶豫,就在軒轅子出刀的剎那,他向后退了一步。
軒轅子沒有猶豫,刀光漫出,一道極為優(yōu)雅卻又極富激情的電弧劃破長空,罩向了后退的莫干。
軒轅子的這一刀,不是劈向莫干,而是劈向了莫干右手方的一處虛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