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兒,記住,你要堅強些,凌家的男兒都是有骨氣的,你是凌家的少莊主,你更應(yīng)堅強,不能玷污了你爹的名頭。想想你爺爺獨挑牛大天五十八洞,三十六寨,那是何等氣概,你爹受盡創(chuàng)傷,依然將叛徒手刃于劍下,是何等英雄,你不能哭,更不能沖動?!瘪R君劍有感地道。
凌海卻淚水滂沱,想到那仁厚的父親在他眼前靜靜地倒下,如一座山一般倒下,想到那慈祥的父親溫和地對他說:“海兒,過兩天便是你十五周歲的生日,這顆珠子就作為你的生日禮物,在生日那天,我會告訴你這顆珠子的意義和用途,好不好?”父親倒下去了,這顆珠子有什么意義和用途呢?這已成了謎,想到父親那如冬日陽光般燦爛的微笑,他就想哭。
從小父親在他眼中是個神,是一個無所不會無所不知的神,是一個永遠都擊不倒的不敗之神,是一個仁愛慈善的神。還有他那生死不明的母親,雖然母親從來都不愛笑,但在他的眼里是仙女??墒沁@一切的一切在一夜之間都變得那么遙遠,那樣不現(xiàn)實,親人一個個死去,伙伴一個個躺在刀下,連惟一的親人馬君劍也身受毒傷,怎能叫凌海不哭呢?
凌??薜煤芡纯?,他不怕有刀劍來砍他,因為有馬君劍。而馬君劍雙手輕撫凌海抽動的雙肩,這也是他惟一能安慰凌海的地方。
凌海抬起了頭,因為他聽到了有腳步聲向這邊圍了過來,他所有的悲痛和心酸已全都隨著淚水流盡,所以他恢復了警覺。不過馬君劍早就將火熄滅,惟有從空氣的嗆人氣味中才感覺到有煙在升。這是破廟的一角,有三面墻完好無損,只有對面才有一個破洞,所以并不怕有人能發(fā)現(xiàn)篝火。
“堂主,前面有一間破廟,我們進去看一看?!币粋€嗓音尖尖的人道。
“好,里面沒有光要小心一點?!币粋€聲音渾洪的人道。
“知道。”尖尖的人道,便再也沒有言語。
“堂主,這里有一滴黑色的血,老匹夫肯定經(jīng)過了這里,很可能就在廟里!”尖尖的聲音又道。
“嗯?!币蝗藨?yīng)了一聲。
“將各路口封死,這老匹夫中了劇毒,又受了內(nèi)傷肯定跑不遠。”那聲音渾洪的人道。
凌海偷偷地向馬君劍望了一眼,只見馬君劍眼里射出如夜貓之眼的光芒。
馬君劍拍拍凌海的肩膀,眨了眨眼又點了點頭。
凌海心領(lǐng)神會,這是凌海從小就和馬君劍約好的暗號。于是他掏出一把鐵彈子,在馬君劍的牽帶下沒有發(fā)出一絲聲響。在這深沉的夜里,他們決定殺掉這些人。
“啪?!币粯渲Ρ灰粋€黑衣人踩斷。
“什么事?”一個聲音問道。
“踩斷一根枯枝?!币粋€黑影答道。
“哦,小心點?!边€是那渾洪的聲音。
“嗚”,馬君劍一手捂住他的嘴,一劍就劃破了他的咽喉,這名黑衣人只來得及一聲悶叫。
“啊?!币幻谝氯藨K叫,他的咽喉已被鐵彈擊穿。
“什么事?”那渾洪的聲音急問道。
“不知道,好像是老七和老八。”那尖尖的聲音道。
“小心,老七、老八可能出事了?!蹦菧喓榈穆曇舻?。
“啊……”又一聲慘叫傳自廟西。
“啊……”這一聲慘叫傳自廟南。
一時間黑衣人人人自危,竟有人點亮了火把。
“噗”,“??!”火把滅了,人也跟著倒了下去,這是凌海殺的,雖然他人小,但暗器功夫絕不差。
“啊……”這是馬君劍殺的。
“集合,集合,大家別分散,別分散?!甭曇魷喓榈娜私箲]地道。
“喳喳……”顯然眾黑衣人都向聲音渾洪的人那里集合。
“啊……”“啊……”又是兩聲慘叫響起。
黑衣人的腳步似乎有些亂,“喳喳……”之聲更重。
馬君劍和凌海混在奔跑的隊伍之后,一路殺過去,漆黑的夜晚誰也看不清對方的臉孔,何況他們還借有樹木掩護。
黑衣人歸隊時,他們已損失了十幾名好手,“把火把點著,小心搜尋?!睖喓槁曇舻娜说?。
“是,堂主。”那尖尖的聲音道。
馬君劍、凌海便開始逃遁,剛才馬君劍只覺得氣血浮虛,顯然毒仍沒有逼凈。而凌海只不過是個孩子,所以有利的形勢一失,他們便只好跑,越遠越好,否則一到天亮他們將暴露無遺。
火光一亮,黑衣人就發(fā)現(xiàn)了飛逝的兩人,便各展開輕功追趕。
若在平時,不用一刻就可以把這些黑衣人甩得無影無蹤,但此時馬君劍身受重傷,又拉著凌海,有力不從心的感覺。
當跑到洛陽橋之時,已被黑衣人圍住。
“海兒,看來今天我們命該絕于此地?!瘪R君劍凄然地道。
“二公,天意如此,我們只好認命了?!绷韬5穆曇粢沧兊蒙畛疗饋?。
“老匹夫,凌家的如意珠可在你身上?”那渾洪的聲音問道。
“什么如意珠,老夫根本就沒見過,你何必趕盡殺絕呢?”馬君劍有些憤怒地道。
“殺了再搜身?!睖喓榈穆曇舻?。
馬君劍緩緩放下凌海的手,挺起微屈的腰桿,那濃濃的眉毛一掀,冷冷地道:“看誰為我陪葬!”
百足之蟲死而不僵,何況誰都看見馬君劍發(fā)威的場面,因此誰也不敢先動手。
時間悄悄地流逝。
突然一聲大喝:“殺!”那聲音渾洪的人又向凌海射去。
但他的劍卻是擊在馬君劍的劍上,他頓了一頓,馬君劍卻飛退三步。
但那黑衣人卻沒有了殺馬君劍的資本,因為凌家的暗器本是天下一絕,所以他死了,死在凌海殺鳥的銹花針下。
而馬君劍的內(nèi)傷、毒傷一起發(fā)作,只向前踏上三步扶著凌海輕聲道:“海兒,二公不行了,這把軟劍是魯……魯勝天親手打造的,若……若能逃出去,就……就……就用這把劍為……為……為我報……”一代英杰就這樣毒發(fā)身亡,死在洛陽橋畔。
凌海沒有哭,他眼里只是充滿了烈焰般的仇恨,和寒冰般的殺氣。馬君劍的手還搭在他的肩上,已漸漸變得冰涼,可黑衣人卻以為馬君劍并未死去,鑒于他的威猛,竟也不進攻,因為他們的堂主也不過一招之間便死去。他們并不知道這是凌海揀了一個空子,要是在平時,凌海絕沒有可能殺死他。但剛才,那位堂主本就因懼怕而減弱了氣勢,又被馬君劍的內(nèi)力反逼,竟有一剎那間后力不繼,難以運轉(zhuǎn),所以才被凌海角度準確的一擊擊斃。
東方的天幕漸漸泛出微光,在寒冷的秋夜竟有黑衣人流出汗來,而凌海支持著馬君劍的尸體竟如老僧入定一般,對那種劍拔弩張的氣氛竟不聞不問,這便是他數(shù)年間接受幾大高手嚴格訓練的結(jié)果。
“哈哈哈……”一聲粗豪雄渾的笑聲驚醒了山林的宿鳥,一條修長的人影從一棵松樹上輕輕地翻落下來。
那輕緩的步伐有力而又有節(jié)奏感,那修長的身體挺拔而又不失雄健,那清秀的臉上帶著一絲玩世不恭的微笑,那雙深邃而秀氣的眼中總含著幾絲淡淡的憂郁。
他將倒背雙手,向凌海旁若無人地走來,并帶著譏諷地道:“連對付一個小孩都花這么多人,而且竟足足呆站了一個時辰,我真佩服你們這些見不得人的兄弟們?!?/p>
那一個個黑衣人的眼神都變得異常的兇狠。
那尖聲尖氣的人怒道:“何方野人,竟敢管本部的事?!?/p>
那修長的人不慍不火地道:“我倒不是野人,而是一位閑人,一位剛殺過人路過此地,正覺閑得無事就想找點事打抱不平的閑人。今天,見一位小朋友居然能鎮(zhèn)住這么多見不得人的大個子,便覺得非常有趣,禁不住手有些癢,想在你們這個游戲中找個角色來玩玩,不知眾位意下如何?”
凌海依然是那樣冷漠地站著,馬君劍的手已變得冰涼,冰涼得就像凌海的心,他恨盡一切見不得人的人,他恨盡一切背叛朋友的人,他要殺盡偽君子,當然他更要殺盡他的仇人。毀家之恨,殺父之仇,使凌海每一根血管里的血都變得冰冷,所以他對這位新來的人也是漠不關(guān)心,只是靜靜地站著,等待著機會的到來。他希望到白天有人路過,希望這些人真的見不得人,那白天他們將無所遁形,危機自然便度過,這是他那幼稚的思想。
“那好吧,我給你一個為閻王報信的機會?!奔饴暭鈿獾娜苏f完,便有幾名黑衣人撲了過去。
全都是劍,每一把劍都有破綻,但四把劍卻沒有破綻,你可以使任何一位劍手致殘,但你一定會被另三把劍致死,這便是配合之絕妙的地方,這便是劍陣的威力。
四把劍組成密密的劍網(wǎng),或許有蚊子可以偶爾從劍網(wǎng)中穿過,但是大于蝗蟲的東西免試。有一次,他們的上司以蚊子和蝗蟲作試驗,他們只負責織網(wǎng),不負責殺生,四千只蚊子,有一百零二只鉆過了劍網(wǎng),而四千只蝗蟲,只有半只腳鉆過了劍網(wǎng)。
不過,好像這次是例外,只見身材修長的人悠閑地從背后拉出一只手,一只如玉一般光潤的手,修長的手指和一塵不染的指甲如春蔥一般。有人說女人的手像春蔥,不過也許這手才叫得上是春蔥。就這樣一只手,塞進了劍網(wǎng),然后像有千萬朵蘭花在劍網(wǎng)中突然一起綻開。